“竟有此事，我倒要去会会那位武师。”楚茂霖忽地放下司若莹，站起身来，“或还可跟他切磋切磋，日后由我教你即可。”
司若莹瞧着楚茂霖的模样，禁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楚茂霖这才怀疑其中有诈，佯怒着盯住司若莹：“你这坏丫头，何故发笑？”
“那位师傅其实是名女子，年龄稍长于我。”司若莹一下讲了实话。
楚茂霖开始还有点不确定地望着司若莹，但很快便信了，会意过来：“不但是名女子，还是你三哥心仪的？……算起来也不太对，哪家的小姐学武，还能当练武的师傅？”
“三哥的心思我倒无法妄自揣测，但我对那位姐姐倒是有好感的。”司若莹说着，便跟楚茂霖讲起了那日逛庙会的经过。
楚茂霖听着，复又坐下来，拉住司若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里头，想想说道：“因为我，你家跟蒋家是接下了不小的梁子，我想将你风光娶回家，父亲那头，却十分为难，且不愿这般快又将你卷入风口浪尖，你可愿等待我一些日子？待今春过后，我寻时机征求父亲许可，若是让你无名无份跟着我，实非我愿。”
司若莹听着楚茂霖掏心置腹的话，想到早前司若俊对楚兴邦意图的分析，总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楚茂霖目前尚未重新跟哪家小姐定亲，然主动权掌握在楚兴邦手中，他一旦开口，随时都可能板上钉钉，待到那时，只恐为时晚矣。且自家这头，钱蓝蝶那帮子人时刻想着将她扫地出门，这一开了头，日后明枪暗箭少不了。若是别的手段不成，钱蓝蝶尚可在司建坤耳旁吹枕边风，让他替她另外安排亲事，自己如何还能逃脱第二回？
司若莹心中郁郁思量，久久未言。
楚茂霖凝神盯着司若莹，她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眼中的光芒就越暗，终究开口问道：“我可是让莹儿为难了？”
司若莹的一只手被楚茂霖温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再听到他沉闷的声音，心下越发难受，幽幽开口道：“自跟你到了奉天，我早已心头暗许，此生只认定一人，我心虽始终如一，然世事难料，你我都难保有身不由己之时。”
听司若莹讲出这话，楚茂霖眼中透出些激动的神色：“莹儿既有此心，茂霖必不肯负！”
说着话，他忽地丢开司若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自衣袋里掏出一只木梳来，捧到司若莹面前：“这只木梳，是我母亲留下的，她临终的遗愿，就是我能找到一名心仪的女子，相爱相守，让我一旦遇到心头所爱，便将木梳赠给她，表明心意。”
司若莹迟疑着接过梳子，木梳的做工极好，弓形的轮廓，弧度优美，木齿光滑均匀，闪着暗暗的光芒，似在述说一个女人坚守的年月。
她受到楚茂霖的感染，同样虔诚地捧着那把木梳，明明木梳的质地并没有多少分量，但她总觉得沉甸甸的，接过了它，就等于接过了楚茂霖的母亲交过来的担子，等于给了楚茂霖相守一生的承诺，她自然愿同他白头偕老，然不知这当中要经历多少波折。
见司若莹微微低着头，唇紧紧抿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下忽闪忽闪，楚茂霖眼眸一深，唇边浮起些笑意，将木梳从她手里拿过来，待她还在愣神时，已然拉着她坐于自己的膝盖，随后，举起木梳替她梳起了头发，并在她耳边如梦呓般念出一句“一梳白发齐眉，两梳金玉满堂……”
司若莹听着这话，任由楚茂霖梳着头，脸颊浮起两朵红霞，心头却有了决断。
待楚茂霖梳完头发，将带着他体温的木梳放到自己手心，司若莹忽地转过身去，定定地看住他，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茂霖，我想同你一道回奉天。”
楚茂霖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淡下去，摇摇头：“现今的形势多有不便，你暂且留在家中，待他日再来接你。”
司若莹并不清楚楚茂霖口中所说的“形势多有不便”所指，回想起日前他在奉天军校加紧培训，总有种大战在即的紧张感，莫非，东北军跟别派的军阀之间会有一战？会是跟哪派？楚茂霖亲身上阵吗？会不会受伤？
司若莹疑惑不定，又担忧不已，却知事关军情，楚茂霖不宜多说，便不问。
手碰到木梳，她便脑中便冒出了一个念头，站在来，也替楚茂霖梳起了头发。他留的是洋式的新潮短发，发质硬硬的，很浓密，打了发蜡，远不像她柔软的发质那般好梳。
她梳到最后，手被楚茂霖拉过去，吻了吻，忽地站起来：“莹儿，我这就要赶回奉天了，不能在外头久待，你要保护好自己，等我。”
见楚茂霖这般快又要走，司若莹心头万般不舍，伸手自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紧紧地贴在他背上，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的声音：“茂霖，小心点，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会的，为了你，我会平安无恙。”楚茂霖沉重地点头，又要迈步。
司若莹慢慢地放开手，退到一边，转开头，不愿去看楚茂霖离去的画面，眼泪却一直滴答滴答地落到茶馆的石头地板上。
楚茂霖稍稍停留，旋即迈开大步，走过去开了雅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司若莹这才抬起头，看向再度合上的门，眼泪如决堤般奔涌，视线一片模糊。
良久，她稍稍收住眼泪，走回茶桌边坐下，却抽泣不止，小腹扯得生疼，无力地将头靠在冰冷的桌边上，心头满满地被悲伤充斥。
忽有开门声响起，司若莹却直到来人进了门，脚步声响起，才听见，眼睛微亮地抬起头，发现进来的人是司若俊，眼中的光芒立即暗淡下去，无心说话，便又靠到桌边去。
“楚茂霖走了？”司若俊走到司若莹身边，开口问道。
司若莹强打精神撑起脑袋：“走了。”
“刚刚看到蒋正荣带人在附近转悠，不知他们可会遇上。”司若俊有意无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