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茂霖瞧着有丫头进来收拾桌子，便摇了摇头，未回话。
司若莹看出这里说话不便，未再问，同楚茂霖一道出了大帅府，搭马车回小院。
小院果然已经收拾干净了，然大抵是空闲了这般久，缺少人气，瞧着总有些萧瑟之感，站在庭院中，忆起旧日的情形和一道在此处过的故人，司若莹禁不住轻叹了口气。
楚茂霖将司若莹的手拉过来，捏了捏：“莹儿，你恐怕得一个人在此住些日子？”
司若莹心头微沉，面上却未露多少情绪：“你可是要出远门？”
“我……”楚茂霖脸上露出些不安的神情，“我欲留在大帅府戒毒。”
司若莹心头有些难受，眼中带着鼓励望着楚茂霖：“这是好事，然你为何不留在这里，如此我也好照料你。”
“只怕在此吵到你。”楚茂霖脸上透着难堪，“亦不想你看到我发作起来的模样，望莹儿能够理解，我们大概有些日子不能见面了。我不想刚一见面又同你分开，然又不愿继续被毒瘾控制。”
说着话，楚茂霖的手已然开始微微颤抖，便丢开了司若莹的手。
司若莹神情一凝，将楚茂霖的手牢牢抓住，郑重道：“我们是最亲密的人，在我想来，彼此并无甚好掩瞒的，不管你届时是何种模样，仍旧是我心头所爱。”
难得听到司若莹如此表白，并大胆言爱，楚茂霖眼中一片感动，犹豫了一下，摇头：“既是如此，莹儿便在此等待脱胎换骨的我。我大概得在那边住上一些日子，无法顾及你，你在院中尽量少出去，免得惹祸上身。下人我已找好了，还找了人专门保护你，稍晚便会过来，你亦要为了我多加小心。”
交代了这些，楚茂霖便欲离开。
司若莹却自身后抱住了楚茂霖：“茂霖，不要离开，留在这里。我回来，便是为了给你精神支持，帮你戒除毒瘾的，若非如此，我又留在这做什么，不若回上海罢了，也免得挂念宝儿。”
听司若莹如此一说，楚茂霖旋即转过身来，抬手回抱住司若莹，手却颤抖得越发厉害了，怕她觉出，便赶紧收了回去，眼中惊惶不定：“莹儿听我的，留在此处，待我回来。”
“不！”司若莹坚定地说道，“你今日若踏出院子，我便立即收拾东西回上海，不管你死活，都不在回来！”
楚茂霖拗不过司若莹，便只能摇摇头，朝着以前空闲的那间屋子走：“莹儿，我有些累，先去睡一觉，晚些时候那些人过来，你安排一下。”
司若莹瞧着楚茂霖神情萎靡，呵欠连天，便应了，望见他脚步虚浮地走进了那间屋子，并立即掩了门。
楚茂霖请的下人不久便陆续来了，一个做饭打扫屋子的老妈子，两个随身伺候的丫头，还有一个做杂役的男丁，一个穿东北军军服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是楚茂霖的副官，名叫吕意，这些日子负责她的安全。
司若莹安排了他们各行其事，将丫头和副官都留在外头，独自进去察看楚茂霖的情形。
司若莹进去的时候，楚茂霖似已然在床上睡了，但睡得极不安稳，眼睛闭着，身子却在被子底下发着抖，额上偏还冒着汗珠，头发湿漉漉的。
她赶紧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一壁拿帕子拭他额头的汗，一壁柔声唤道：“茂霖，你睡着了吗？可是很不舒服？”
楚茂霖未立即应声，司若莹只当他睡着了，怕吵到他，便欲起身到远处坐了。
楚茂霖却猛地睁开眼，翻起来抱住司若莹：“莹儿……”
“茂霖，你现在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是何感觉，我能帮你做甚么？”司若莹心疼地摸着楚茂霖冒着冷汗的背，轻声问道。
楚茂霖忽地将司若莹大力推开：“你出去！”
司若莹措不及防，跌倒在地，抬眸，见到的是楚茂霖冷冰冰的脸。
从未见楚茂霖这般对自己，司若莹心头一阵难受，但想到他怕是已经身不由己了，便未计较，站起来，只是已不敢贸然靠近：“茂霖，告诉我，现在怎么做能让你好一些。”
“莹儿对不起，求你出去。”楚茂霖歉意的话，说得艰难又痛苦，说完这句，他一头便往床板撞上去。
眼瞅着楚茂霖的头重重撞上床伴，声音惊人，司若莹止不住惊叫一声，见他还欲再撞，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茂霖，你别这样，不要伤害自己。”
楚茂霖大力挣开，脸上一派凶神恶煞：“你出去，把门关好，不要管我！”
司若莹被楚茂霖的模样吓到了，倒退两步，不知如何是好。
“出去啊，你快出去，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再伤害你！”楚茂霖的声音已然有些歇斯底里。
司若莹想着自己留在这也不是办法，她该去跟人问问，多了解一些戒毒的过程才对，还该替他找医生来，以防他受伤。
这般一想，司若莹随即跑出去，叫了人来，将屋子里的东西搬了个净光，只留了一张床。
随后，她让人关门，在院中听到楚茂霖在屋子里闹腾，似还在咒骂谁，心头不得安宁，觉得他的副官应了解一下，便将吕意喊过来：“你可知道少帅现在的情形？”
“属下多少知晓。”吕意朝着那间屋子望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恭敬地望着司若莹，“看样子夫人还不知道罢，少帅现在才开始发作，状况会越来越严重，不知这次能熬过几日。”
司若莹听着，着急地搓手：“你们往常如何做的，告诉我，我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办。”
“这事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外人压根起不了多少作用，只是期望夫人到时候不要心软，免得前功尽弃。”吕意想了想，说起了楚茂霖往次戒毒的情形，“这真要彻底戒毒，不亚于从鬼门关走一遭，往常都没能熬几天，且大帅每次都弄得一身是伤，然不但未能戒掉，依赖性反而越来越强……”
司若莹耐着性子听吕意讲了一阵，禁不住浑身发颤：“我该替他找两个医生在此处候着，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夫人不熟悉，属下去找大帅，让他叫人过来。只是在此期间，夫人休要离开此地，一则留意着少帅，再则免得到外头……属下顾及不到。”吕意主动揽了事，并如此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