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茂霖眼中涌起些愧色:“其实早在你离开奉天不久,大烟就成了我的精神寄托,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只有它能给我一点虚幻的快乐,我没有抵抗住周围的引诱,堕落了。”
听到楚茂霖如此说,司若莹怔怔地久久说不出话来,心头有些失望的同时,更多的是难过,分开日子里,支撑她熬过去的是尚在腹中的宝儿,她知道楚茂霖的所在,连同他平安与否。
然楚茂霖有什么?只有一个虚幻的念想,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甚至不能完全确定她活着,而他周围,从不乏吸烟土的人,上至楚兴邦和他的三妻四妾,下至军营里的普通士兵。
她似乎该安慰自己,起码楚茂霖在此期间并未向别的女人寻求慰藉。毒瘾可以戒掉,若是他在有了她之后还触碰别的女人,她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见司若莹脸上的神情变幻着,久久不言,楚茂霖眼里多了不安,复又说道:“我屡次想要戒除,始终未能成功,你现今回来了,望你能监督我,若是我意志不坚,你大可弃我而去,算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司若莹看出楚茂霖眼中的坚定,反握住他的手,幽幽说道:“我就是听说你染上毒瘾,始终无法戒除,才忍痛撇下宝儿赶回来,不为我,即便为了我们的儿子缺失的父母之爱,你此次也必痛下决心。”
“莹儿请相信我,我必定早日戒掉毒瘾,届时再陪你一道回上海看望宝儿。”楚茂霖紧紧地揽住司若莹道。
司若莹想着这父子俩,心头无法安宁,靠在楚茂霖怀里,闭了眼,微微点头。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马车已然在大帅府外停下来。
两人一道下了马车,看到外表不见一丝变化的大帅府,司若莹脑中涌起往日在此经历的惊险和勾心斗角,加之原本坐了那么久的车,立即疲惫不堪,却不能不打起精神。
楚茂霖带着司若莹往府内走,瞧见她脸上的倦容,开口道:“莹儿旅途劳顿,不若先回我住处休息,明天再见过父亲同各位夫人?”
司若莹嘴角浮起一抹微微透着苦涩的笑意:“此番不请自回,想要长留,还是不要落人口实的好。”
楚茂霖心头原本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便只能带司若莹去拜见楚兴邦。
两人去的时候,正是大帅府用午饭的时间。
楚茂霖打发下人去禀报楚兴邦,随即同司若莹在大厅里候着。
楚兴邦早已得到“线报”,知道司若莹回奉天了,却不闻不问,在饭桌上得到下人的禀报,同样置之不理,不紧不慢喝了几杯小酒,用完午饭,拿牙签细细剔了牙齿,才往饭厅外走。
楚兴邦在里头单独用一张餐桌,女眷和子辈在外头用餐,就隔着一道门,是以,下人来禀报的情况,外头都听到了。
楚兴邦慢慢地走出去时,外头的人早已散了,只剩桂夫人在指挥下人收拾。
见着楚兴邦出来,桂夫人暗暗朝他望了一眼,冲着下人吩咐道:“府内还有客人,收拾完了这些重新摆一桌上来。”
“是,桂夫人。”几个下人唯唯应着。
楚兴邦睨了桂夫人一眼,随即朝着外头走。
桂夫人瞧着楚兴邦的脸色,跟了出去。
楚兴邦听着后头的脚步声,也不回头,不轻不重地说道:“你倒是将司若莹当贵客了,难怪她有胆回来,接下来,轮到罗松也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大抵在桂夫人看来,楚兴邦后脑勺亦是长着眼睛的,冲着他的后背露出点曲意逢迎的笑来:“别说是奉天,哪怕南方军,冯占庭,也要惧大帅三分的,司若莹刚抵奉就立即来拜见大帅,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大帅的威望,又有何人敢不将大帅放在眼里。”
楚兴邦在岔路口站住,两条道,一条是通向大厅,另一条则是通向后院的。
“桂儿的意思是,让我给司若莹这个台阶下?”楚兴邦捻了捻胡子,回头瞅着桂夫人问道。
桂夫人拿帕子擦了擦脸,婉转道:“那得看大帅对茂霖的重视程度。”
楚兴邦眼睛眯了眯:“你当真觉得司若莹对茂霖有那般重要?缺她不可?”
“桂儿只知道,司若莹去向不明的日子,茂霖消沉至极,虽然南北交战中能立大功,然外人又怎会知道,他是如何支撑下去了,他的身体,若是长此下去,怕难当重任,现今司若莹为了他赶回来,不若顺势借她之力。”
“看在她还有所作用的份上,我本不欲太过计较,然她此番独身回来,并未带回我楚家的长孙,摆明了同我较劲,莫非我就听任她为了司建坤明目张胆地同我作对?”楚兴邦顿时吹胡子瞪眼。
桂夫人瞧着司建坤的模样,脸上不觉露出好笑的神情来,见楚兴邦瞪着自己,抬手拿帕子掩了嘴角:“大帅,如今的争夺,司建坤看似赢了,然你却忽略了一点,宝儿始终是楚家的孙子,这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司家不过是帮着楚家把他养大罢了,笑到最后的应该是大帅啊。”
“这么说,还是我占司建坤便宜了?”楚兴邦的小眼睛闪动了下,嘴边露出些许笑意。
桂夫人细细瞧了楚兴邦的神情,谨慎道:“桂儿以为,司建坤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既是如此,我且去会会如今的司若莹,看她离开了这些日子,到底有无长进。”楚兴邦说着话,甩了甩袖子,朝着通往大厅的那条道走去。
桂夫人踌躇了一下,招手叫过尚在忙碌的下人:“客人的餐点晚些摆上来,等我吩咐。”
说了话,她朝着楚兴邦走的方向望去,已然不见了他的身影,随即迈着小步,尾随而去。
“父亲。”
楚兴邦进去的时候,司若莹同楚茂霖正一同坐在厅里下首的椅子上,见他进门,楚茂霖朝着司若莹望了一眼,立刻起身恭敬地喊了声,司若莹跟着站了起来,却只是冲着楚兴邦示意了一下,并未喊人。
楚兴邦未应声,先走到上首,自己的虎皮椅子上坐了,才望着司若莹开口道:“听闻你已然产子,为何未带回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