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莹心头打鼓，努力装出一个自以为未见过世面的小妇人应该的仪态，战战兢兢地望着蒋正荣。
“你是哪来的？要到哪去？”蒋正荣大咧咧地走近，目光在司若莹身上逡巡。
司若莹心头直冒苦水，虽则脸上弄得花里胡哨，或有可能蒙骗过去，然自己的声音，只怕很容易被蒋正荣听出，是以，低着头，故意装作被吓坏了，说不出话的模样。
“我们队长问你话，还不快说！”
司若莹心头发狠，却知道不是两人的对手，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不料蒋正荣却立即抬手制止：“你先回车上去，这人我大抵认识。”
日本兵立即点头哈腰地往车子那边去了。
司若莹心里七上八下，仍作害怕状，低着头。
蒋正荣逼上前来，一把将司若莹的头巾扯了，她如瀑的青丝立刻散落下来。
“司若莹，你还要掩耳盗铃到几时？打从你在城里打听楚茂霖的去向，我便认出你了，就你这身段，也难得找到几个，当然，这亦是因着我们太熟悉了，我对你念念不忘所致。”
蒋正荣将司若莹的头巾掷到地上，轻佻地要伸手摸她的脸。
司若莹料想蒋正荣确已认出字迹来了，也没必要掩饰了，憎恶地避开：“你要做甚么！”
“你不是被楚茂霖乱枪射杀了么？死里逃生，还对楚茂霖恋恋不忘，他都成丧家之犬了，还千里迢迢寻来？”蒋正荣满目嘲讽，顾左右而言它。
“不关你事！”司若莹冷声道。
“嗬，司五小姐脾气还是这么大，是不是该提醒你一下，这边现今是日本人的天下。”蒋正荣怪异地盯着司若莹，“皇军到处寻花姑娘，你这样的，应该很合他们的意。”
司若莹柳眉倒竖：“蒋正荣，你爹好歹也是南方军的要员，你现今沦为日本鬼子的一条走狗，莫非比堂堂正正做个人强？比你当个警署署长还强？”
“你说我丢脸？楚茂霖带着那么多兵，精良装备，不战而逃，又算什么？”蒋正荣沉下脸来。
司若莹正色道：“不管别人如何说他，然我明了他的处境，无需同他人交代。他再不济，也没对日本人屈膝！”
蒋正荣一脸怒容：“司若莹，可是楚茂霖无论做了何事，在你看来都比我强？连抛弃你、背叛你、亲手杀了你都能让你仍旧死心塌地？你瞧不起我，难道不是历来如此，并不是因为我跟了日本人？”
司若莹一时语塞，随即大胆说道：“或许是。然你若不同日本人搅到一块，我或不会如此憎恶你。”
“然你并不知，我一开始接近日本人，却是因为你！”
蒋正荣眼中露出异样的情绪来，在司若莹看来，极其陌生，她心中思索着，未言语。
蒋正荣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知道，听我如此说，你定不会往好处想，事实也确是，我最初接近山口丽子，是想摸清她同楚茂霖的关系，让你认清楚茂霖的真面目。然山口丽子比我想象的狡猾，我不但未能从她身上获得什么，还被她拉进了泥潭，想抽身，并不易。”
司若莹想不出其中的过程，却无心了解，淡淡道：“你有你爹，有南方军当靠山，莫非还不能脱离日本人？不过是你乐意当汉奸的一个借口罢了。”
蒋正荣脸色变了变，随即说道：“我混在日军中，替南方军打探一番消息莫非不好？卫尊早前想一同全国，把军阀势力都收拢了，南方军日子并不好过，我们自然要先未雨绸缪！我替日本人卖命，他们也会给南方军面子，让他们保留地盘。”
“这么说，几乎同时动手，果真是约好的。”司若莹举一反三，目光澄澈地看住蒋正荣，“原本以为蒋虎威还有点血性，原来也只会卖国求荣！你们也不过只会恃强凌弱罢了。”
“司若莹，我知道你学文的，口才好，我不同你多说，今日我们既然遇上了，楚茂霖也不要你了，你不若跟了我，日后吃香喝辣，少不了有你一份。我如何也不会像楚茂霖那样，对自己的女人也能下手。”蒋正荣忽然将姿态摆得极低，轻声诱惑。
司若莹轻嗤一声：“即便我同茂霖再无将来，我也不会跟一个汉奸混在一起，于公于私，你我皆只能站在对立面！”
“世人皆知，司若莹已然死在楚茂霖手中，你何必还如此顽固。你若来不下脸，隐姓埋名跟着我便好，现今，还有谁比日军更风光？”蒋正荣锲而不舍地劝说，“你爱楚茂霖，爱国，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亲手伤害和骂名罢了。”
“无论如何，蒋正荣，你死心吧，我不会跟你走的！”司若莹硬声拒绝。
蒋正荣劝说无效，原形毕露：“司若莹，我耐心同你说了这么多，别给脸不要脸，你究竟要自己上车还是我喊人拖你上去！”
司若莹眼眸闪了闪，怒道：“我自己走！”
蒋正荣嘴角勾起些得意来，盯着司若莹：“走罢。早这般听话多好。”
司若莹暗暗敛住眼中的光华，迈脚走了两步，忽然朝着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到底练过，蒋正荣早前又没防备，司若莹跑好两米，他才反应过来，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司若莹，你站住，不然我喊人开枪了！”
司若莹脚步稍稍顿了顿，随即便加快了步子跑起来。她料想，若是落到蒋正荣手里，如何也好不了。他必定先软硬兼施让她屈从，若是不从，就将她献给日本人。这无论于她，于楚茂霖和司家，都是奇耻大辱。
“司若莹，别以为我不会开枪！你不过是一个我想玩一下的女人而已，别以为我舍不得对你下手！”
蒋正荣一边带着日本兵追赶，一边吆喝。
心知回复无益，司若莹装作未听见，却警惕地听着后头的动静，但觉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心头紧张之极，却在此时，斜刺里冒出一个人来，扯了她，就往边上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