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素娟没有追问草花，她只是把草花交给自己的钱又还了回去：“要是这钱是留给你闺女的，那你可要收好了！”
草花哭了很久，终于不哭了。
于素娟帮她买了些吃食放着，才离开。
走的时候她说：“明天我还会来看你的。”
当她第三次陪伴完草花，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草花眼中闪过一丝留恋的神情。
此时草花的腿伤好了很多，已经不影响走路了。
于素娟隔了一天没去，再去的时候，草花没有在她的住处。
这一次于素娟又帮草花带了一套新的衣裤来。
猜想她是去拣废品了，所以于素娟就直接去了上次遇见她的那个垃圾堆。
到了地儿果然看见草花在垃圾堆里努力翻找着，剪得齐齐整整的头发，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裤，于素娟都有些认不出草花来了。
她没有叫草花，只远远看着。
草花的编织袋差不多装满了，就拿到废品站去换钱。
于素娟隐在树后，不远不近地跟踪着她。
草花卖掉废品后，一个人孤零零向前走着，走了好远的路，才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痴痴地看着一个地方。
于素娟小心翼翼地不让草花看到自己，从另一个方位观察着草花盯着看的地方。
她发现：那儿居然是一所学校的大门。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一点半了，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
大门里不断涌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中学生们，有的勾肩搭背，有的追追打打。
草花这个时候很紧张的样子，她把身子尽量蜷缩起来，想让面前的树干遮挡住她的身形，但她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学校的大门。
于素娟猜不出草花想干啥。
初中生们象潮水似的，来的快，退得也快；没多久，学校门前就渐渐冷清了下来。
可是，草花还是没走，她继续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又过了一会子，学校大门处走出来一个少女，也许是被老师留堂了吧，脸上有一种不加掩饰地沮丧。
草花的身子挺直了，眼睛也瞪得更大。
关注着草花的于素娟发现：她的身子似乎在颤抖。
再看看那走出来的少女，于素娟忽然恍然大悟：这女孩子的眼睛眉毛，象极了草花；当然，只是眼睛眉毛的形状象，眼神却完全没有草花的那种呆滞。
难道，这就是草花的闺女？
于素娟简直不敢相信：草花是怎么找到她闺女的呢？
她咋晓得被丈夫送人多年的闺女，就在这所学校里念书呢？
草花之前不是一直在村子周边游荡吗？她怎么找到县城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让于素娟皱起了眉头。
直到少女走得不见人影了，草花才低着头，默默转身，向着她的住处走去。
于素娟跟着草花回到她桥洞下的家，对草花说：“你身上的衣裳如果穿脏了，可以换上这一套，知道不？”
她拿自己新买的衣裤给草花看：“脏了的衣裳用这块肥皂洗干净，等下次穿，记得不？”
草花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于素娟又给她留了一堆吃的，正准备走，草花突然扯住她的衣裳说：“火，巧珍。”
“巧珍？巧珍是谁？”于素娟不解地问。
她不明白草花为什么会说火这个字，还加上巧珍这个人名。
草花没有回答，又用手比划了一下：“火，屋子，急猴子……”
这一下，于素娟更听不懂了：“急猴子是啥？”
草花见她听不明白，也就不说了，把头扭向一边。
原来这草花多年不和人交谈，说话的能力退化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使于素娟问她，她还是解释不清。
见草花不愿再说，没办法，于素娟只好就这么走了。
吃过夜饭，她去找陈志辉，开门见山地问：“你听说过巧珍这个名字吗？”
陈志辉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当然听说过呀！不就是金玉妈吗？”
于素娟吓一跳：“啥？金玉妈的名字叫巧珍？”
陈志辉见于素娟这么大反应，不解地说：“是啊！你不晓得吗？怎么了？”
于素娟一向听人喊金玉妈金玉妈的，根本不晓得金玉妈的名字叫做巧珍。
“那急猴子呢？ 是啥意思？”于素娟先不回答陈志辉，又追问道。
“急猴子？不晓得。”陈志辉搔了搔后脑勺说。
“你问这个做啥呢？”他很好奇。
于素娟就把自己怎么送草花上医院，照顾她的事情告诉了一遍，末了说：“今天我走的时候，草花突然扯住我说了三个字，火，巧珍；这会子我已经知道巧珍是谁了！”
停了一停，于素娟又说：”后面她还说了好几个字，火，屋子，急猴子。我问她啥意思，她就不搭理我了！“
陈志辉嘴里连着念了好几遍急猴子，也不明白到底是啥意思。
反倒是于素娟悟出来了一些：”哎，志辉哥，我觉得吧，草花第一次的那个火字，怕不是跟火烧山谷里的野山椒有关？你看她第二次说火字，后面就加了屋子两个字。“
陈志辉一拍大腿说：”有道理！第一次山谷起火，和巧珍，也就是金玉妈有关！第二次应该是指我家起火，可是，和急猴子有啥关系呢？“
于素娟连连点头：”草花的意思，应该是想告诉我，这两次起火都是人为的！“
”第一次起火，哪怕不是金玉妈放的，起码也同她有关系；第二次起火，和急猴子有关系，是不是这样？“陈志辉征求着于素娟的意见。
于素娟若有所思地反问：”你说急猴子是不是某个人的绰号呀？“
陈志辉点点头：”肯定是。村里人谁的绰号叫急猴子呢？“
俩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半天也想不出来。
后来还是陈志辉反应过来：”咱俩在这里傻想，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为啥不问我爷爷哩？爷爷他老人家经的事多，认识的人也多，肯定晓得！“
于素娟清凌凌的桃花眼一亮：”对呀！快找你爷爷去。“
这个时候陈铁牛正坐在黑虎家的院子里同黑虎说话，陈志辉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问：”爷爷，你晓得咱村有谁绰号叫急猴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