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天殿,百官皆到齐,皇帝高坐龙座,君臣融洽一堂商议国事。
随着宫人长长的通报声,白廉与玉琬琰一前一后缓步入朝堂。
众臣纷纷退后两步,屈身行礼。
很显然,他们俩迟到了。
玉琬琰倒是有一点尴尬,面上略有歉意。而身旁的白廉,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果真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唯我独尊,完全不会顾及他人感受。
白廉走到属于自己的玉阶上,神色不动,视线微微垂着,眼中看不到任何人。
玉启琛只觉得龙椅坐着有点不舒服,动了一下姿势。
一时间满朝气氛骤然下降,变得压抑低沉,人人提着一颗心。
“怎么都停下来了,继续。”白廉负手而立,淡淡出声。
玉启琛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方才启奏的宁大人,问道:“方才宁爱卿说刺客一事已有了进展,找到了幕后真凶?”
宁大人闻言,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回陛下,正是。据查,铭王对指使杀手阁刺君一事供认不讳,并且已认罪画押。”
玉琬琰愣了一下,看向说话的人。
此人名叫宁明,是宗人司司丞,宗人司是主管皇室宗亲犯罪的衙门。看样子那个玉铭真的是皇亲了。
“玉铭谋反已被先帝去除封号,贬为庶民,并且终身囚于宗人司。”白廉冷嘲一声,慢悠悠地道,“宁大人还尊称其为王,莫不是觉得他冤枉,亦或是一直在为其所用?”
宁大人一惊,脸色骤变,连忙跪下解释道:“下官一时失言,绝无任何意思,摄政王饶命。”
“失言也是过错,来人,拖下去。”白廉语调不急不缓,话音落地,便来两个侍卫不由分说直接将宁大人架住,拖出了德天殿。
“白廉,你专权跋扈,不得好死!”
殿中还回荡着宁明的咒骂声,满朝文武大气也不敢出,甚至顾不上擦额上的汗。
玉琬琰眉头微微紧了起来。白廉一开始就给众臣来了个下马威,接下来不管说什么,估计也没人敢跟他作对了吧。
可是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浪费这个机会。
“该处理的也处理了,言归正传吧。”玉琬琰淡淡地扫了眼众人,然后建议道,“玉铭既然认罪了,不妨叫上殿来当面问问,也好让众人心服口服。”
玉琬琰开了口,玉启琛好似有了主心骨,他定了定神,看了眼白廉,见他没反应,便道:“传玉铭。”
“传玉铭!”
宫人传报声一重重传了出去,不多时,侍卫便押着玉铭上了金殿。
玉琬琰回过身,看向这个显得十分苍老的男人。
他一身陈旧的素服,手铐脚镣一应俱全。满头青丝被银发遮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脚下的铁链便会发出一道声响,透着一种刮心的凄楚。
宗人司司丞一职已经空缺,无人询问,玉琬琰当仁不让,当即来到殿中,看着玉铭问道:“你就是玉铭?陛下当街遇刺一事可是你安排的?”
玉铭一直低着头,瞧见面前站着一位女子,便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玉琬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人不会看出什么吧?
玉铭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玉琬琰,然后慢慢地笑了:“你就是琬琰吧,竟然长那么大了。十五年未见,琬琰可还记得皇叔?”
玉琬琰微愣。原来这个人是她皇叔,十五年前的话她才三岁,不记得不认识也很正常吧。
思及此,玉琬琰摇了摇头,答道:“不记得了。”
“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也属寻常。”玉铭淡淡一笑,眼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欣慰和期待。
“王妃的话你没听见吗?”白廉冷声打断了二人的叙旧,微露不耐。
玉铭偏头看了眼白廉,眼睛一下子冷了下来,鄙夷道:“宦官娶亲千古奇闻,白公公,你就这么想千古流传,遗臭万年?”
众人听到玉铭的这句话,心里暗自揣测他可能的死法。
而玉琬琰也没办法当什么也没听见,密切注意着白廉的每一个微表情。她可是第一次听别人喊他白公公,真的是……真的是太有画面感了!
白廉看都不看玉铭,只是回以同样冷的声音,毫无情绪:“先帝仁慈,免你死罪,本王可没那么心善。”
“既然做了,自然知晓胜负的各种结果。”玉铭径直看向上位的玉启琛,“刺客的确是我派的,其中各方面的关联,可是废了一番周折呢!”
玉启琛接触到玉铭的目光,心中一惊,同时也觉得有些难受。难道真的是皇叔所为吗?他从出生就没见过皇叔,皇叔为什么要杀他?
“皇叔,你为何要杀朕?”玉启琛终究是单纯,直接问了出来。
玉琬琰看着龙座上的这个少年,不知为何,她有一丝丝的伤感。
“并非是皇叔心狠,我只是不愿看见玉秦覆灭。”玉铭抬起头,看向玉启琛的目光带着一丝感叹和无奈,“你若死了,白廉无法挟天子掌权,各地诸王便会以为君报仇起兵。到那时,白廉背负弑君之名,玉秦军民上下同心,必定能铲除他。”
玉铭一番话落地,众人唏嘘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恍然大悟,原来玉铭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身在宗人司,如何能收买破晓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白廉对玉铭的动机似是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知道过程。
玉铭在宗人司被囚禁了十五年,怎么可能与那杀手阁的人接触?
玉铭冷笑一声,看向白廉道:“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破晓欠我一命,如今还我再正常不过。再者,我在宗人司住了十五年,让他们通个风报个信,又有何难?”
“既然真相大白,那应该可以还燕王清白了吧!”玉琬琰赶紧道。
玉铭言辞严谨,言语间已经充分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契机。
“皇姐说的是,摄政王觉得呢?”玉启琛自然也看清楚了一切,趁机问道。
白廉瞥了眼身边的玉琬琰,嘴角牵起一丝洞悉一切的笑意:“既然有人通风报信,那么此人是谁?又是否见到了破晓?否则仅凭玉铭的一面之词,如何相信?”
“一面之词怎么了?摄政王当初不也是凭一面之词定罪燕王的吗?”玉琬琰的语气半带嘲讽,半带凌厉,直接堵了白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