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忱闻声直接熄火，然后拿着铲子将菜小心翼翼地放入盘子里。
叶璃审视地看着他，想问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自己做饭，但到底没问。这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
他端着菜，笑说：“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叶璃挑眉，没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江亦忱对门外的保镖恍若未闻，将菜放在桌子上，满满一桌子竟全是叶璃喜欢的菜。他“贤惠”地盛完饭，抬头，微微一笑：“过来。”
“……”
叶璃看着他，没动。
他的嗓音一柔再柔，仿佛害怕惊吓到对方：“璃璃，过来吃饭，嗯？”
这熟悉的嗯……
叶璃冷淡道：“江亦忱，别兜圈子了。你知道我的目的。”
事到如今，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短暂的和谐蓦地被扯下，露出横梗在两人之间的血淋淋的现实。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吵闹声。
保镖上前道：“外面被吸引了一群记者过来。”
那么大的阵仗，加上江家本就是话题人物，鼻子比狗还灵敏的记者怎么会没发现异常？
“需要我们把他们赶走……”
“不用。”叶璃看着江亦忱，“他们围在外面爱怎么拍就怎么拍，反正这婚，我叶璃离定了。”
话落，男人脸色一僵，却仍勾起一抹笑来，声音跟哄孩子似的：“先吃饭吧。”
“你还没吃晚饭吧？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我的手艺，你尝尝看？”
“够了江亦忱。”
叶璃看也不看那一桌饭菜，冷冽道：“别跟我玩儿这些把戏，谁知道这些饭菜里面有没有加什么东西。”
这个男人做事向来不折手段，虽然她也并不觉得他会跟自己玩儿这种低劣的把戏，但对这里，对他的恐惧让她不得不防。
江亦忱闻言沉了脸色，“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顿了顿，隐隐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声音不复温柔，“坐下，否则我是不会和你谈的。”
威胁？
叶璃冷笑，“我本来也不是来和你谈的。江亦忱，我来这里只是希望你能识时务，让大家都好办一点。”
在法国这几年，她别的不说，强横的态度却是跟父亲跟特尔克学了个十层十！不能退的步，她是半点也不会退的。
“叶璃！”
她眼神示意律师将离婚协议拿过来，扬着下颌，“签吧。我净身出户。”顿了顿，再次提醒，“我不姓叶，我姓莫。”
江亦忱气笑似的：“如果我不签呢？”
他本质上就不是温柔的人，即使甘愿为她戴上枷锁，却不代表他毫无脾气，更何况这人字字句句都踩在他的雷区！
换作别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早就死了千百回，可面对这个人他却只能默默咽下所有脾性，至多将手中的筷子用力捏住直至断裂。
保镖将饭桌旁的椅子抽开，叶璃坐下，“咚”地一声将脚交叠放在桌子上，一副流氓做派。动作之大，菜盘都震了震。
“江亦忱，我来见你不是因为想给你留有余地，而是想要亲自来结束这一切。”
结束？
结束！
江亦忱双眼渐渐涌上猩红之色，忽然低声笑了，“叶璃，从你把自己送上我的床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结束’这个词！”
她脸色更冷，“冥顽不化！”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一旁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这是谈崩了的意思。
叶璃冷笑一声：“既然你不签的话那就强制离婚吧，反正也分居超过了两年。”
江亦忱坐在饭桌上的另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炒作的菜凉掉，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婚的。”
“有意思吗？”她只感觉气血上涌，这人听不懂人话吗？不过，以他在A市的地位和人脉，要是咬死了不离婚还真有点棘手。
叶璃眉梢敷雪，终年不化，一只手撑着脸颊，冷声道：“江亦忱，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媳妇儿都要没了还要什么体面？”
“……”
她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人会突然说出这么赖皮的话。反应过来后，怒道：“江亦忱，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
男人深沉的眼直直看着她，似要将人吞噬进去，然后搅碎，让两人彻底揉入彼此的血肉再也离不开——
偏执到令人心惊。
叶璃蓦地又想起那段恐怖的回忆，那个时候，在床上，他也是这副模样。一副要把她撕碎的模样，不知疲倦地刺穿她，动作之狠戾，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快要被他弄坏了……每天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日复一日地被折磨，被撕碎。
那残存在骨髓里的恐惧忽然就开始暴动。
近旁的律师敏锐地发现她的不对劲，刚想上前却见叶璃突然脚下用力，随即，整张桌子都被掀翻了。
在静谧的客厅里格外响亮刺耳。
紧随其来的是静，死一般的静。没有人敢上前去收拾，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祸及池鱼了。
江亦忱难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一地残渣碎屑，动作向来敏锐的他在看到翻起的桌子时竟然都忘了躲！
他愣愣地看着饭菜招呼在自己身上，甚至是脸上，洁癖如他，过了许久也没想起整理。整个人痴傻了一样。
而罪魁祸首叶璃看着一地狼藉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微微平复了呼吸，远离的情绪重新被抓回心脏。
……她竟然失控了。
四年来，少有的一次。
……
静默许久的人们才从时间静止中解放似的，纷纷动了起来。叶璃被扶着后退，“这都是我……”做的吗？到现在，她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反应不过来不是指对现在的情况，而是她当时脑子“嗡”地一声，似乎有根弦断了，脑子被放空。重新接起时，就是这样了。
中间呢？
她是怎么推翻这样厚重的桌子的？竟然毫无印象！
律师焦急询问：“您没事吧小姐？”
她有些茫然地摇头。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叶璃暗想一遇见这个人她的情绪就容易失常，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抬头，正好对上那个人的眼，偏执的双眼回荡在脑海，察觉到情绪又有些躁动，她逃也似的避开。
却忽略了江亦忱受伤至极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