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要用饭?”素锦从车窗探头看了看问道。
就着她打开的一角,景殊见马车已经到了皇城了,便点了点头。
“车夫,前面酒楼停下!”青碧立即吩咐道。
车一停,青碧翻身下车,又小心翼翼的跟着素锦一起将景殊放在了摆好的轮椅上。
景殊坐好,一抬头,这才发现这家酒楼竟是当初她与慕容安、萧逸情、王平来过的那家,那次,她用了她的第三个条件换了慕容安接纳萧逸情!那这次呢?
“陛下?”
青碧一声惊呼打断了景殊的思绪,她顺着目光望去,一个天青色的身影呆站在夕阳里,像是个木桩般,毫无动作。
“青碧,推我进去!”
景殊好似没有察觉到青碧的异样般,偏过头去没再看那身影。
而后轮椅被身后的人推着,景殊也不再说话,任由推着。
青碧刚要跟上去,却被素锦一把拉住。
素锦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就在一楼找了个清净地儿坐下了。
慕容安缓缓推着景殊进了酒楼,而后又抱着她进了二楼的包厢内,将她轻轻放在凳子上后,这才坐到了她对面。
景殊平静的看着他的一系列举措,一言不发,直到他坐于对面,垂眉给她倒茶。
“陛下身份尊贵,草民岂敢让陛下为草民倒茶!”她一手夺过茶杯,一手又欲去抢那茶壶。
慕容安怎么可能任她抢了去,他紧紧按住茶壶,景殊揪着壶嘴仍要抢,两人一时僵持住了。
“你就不能让我做点事儿么?”慕容安抬头看着景殊。
他眼神与以往相比变得更加深邃了,但那墨色的眸子里还是能清楚的映出她的面容。
景殊轻笑了一声:“终于肯抬头看我一眼了?”
慕容安只觉得自己好像像个良家姑娘被登徒子调戏了一般,忍不住红了耳朵。
“我……我……”满心的话堵在喉咙里,却难出来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没能认出你!
景殊仍在笑:“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变化如此之大,认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慕容安听出了景殊的话外音,心中却是更加难受,他盯着景殊面前的桌子,似是要透过那桌子看她桌下那双毫无知觉的腿。
“你的腿……”他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啊!”景殊笑得释然说道,“这个是个意外,不过也还好,还好!”在掌握之中,还好!
慕容安却以为她这个故作豁达,心里更是心疼。
“对不起!”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用这个三个字灌注他所有的感情。
景殊知道他这是误解了,以为这腿伤也是他将她送回苍穹国导致的,不过却并未点破。
她趁机从慕容安手中夺过茶壶,给他倒了杯茶:“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我,不如成全了王平和婉儿他们!”
“不可能!”慕容安突然拔高声音回道。
“为什么?”景殊不解的看向他问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慕容安别开眼,兀自喝着茶。
景殊定定的看着他:“我嫁妆的条件,就是他们成亲,可以么?”
“不行!”慕容安言辞坚定地拒绝道。
“为什么?”
慕容安看着景殊那染上薄怒的水眸,握住茶杯的手猛地加重力道。
要忍住,不能告诉她,不能告诉她是因为他怕他们成了亲,他就会变成当初那个傀儡懦弱的皇帝,绝对不能告诉她!
“因为你的条件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现在你说的是两个人!”他听见自己胡诌道。
“呵!”景殊冷笑了一声,“好,好一个只能用于一人!”
她说完便冲外喊了一声:“青碧!”
青碧进来,默默看了低头品茶的慕容安一眼,随后搀着景殊就往外走。
慕容安透过敞开着的门看着这主仆二人艰难地下了楼,一拳重重砸在了桌上。
“客官,您点的菜还上么?”店小二畏畏缩缩的从门口探头看进来。
慕容安一口饮尽杯中的茶:“上,快点上,都快饿死了,怎么不上?”
店小二点点头,又意识到这位客官看不到,补充了一句:“好嘞!”
很快,点的菜被送了上了,占满了整张桌子。
“好吃!”
慕容安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吃着,直到夜色渐深。
“青碧,我叫了只小鼠去带王平来见我!你留意一下”景殊面无表情吩咐道。
“是!”青碧退下。
青碧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已经利用之前学习的听兽语,为景殊建立了一个情报网,当然这些都是在离恨天的指点下完成的,当然她跟景殊学习的只是单单能听懂兽语,却不能与兽交流。
景殊还记得当时她问了离仙人,为何不将这些都一起交与青碧,他给她讲了一个老虎与猫的故事。
话说那老虎想拜那猫学习本领,猫收下了它,将它教会了之后,那老虎却想用这本领杀了猫,却不料猫躲开了它,爬到了树上。原来猫将它的本领都教给了老虎,唯独没有教它爬树,也正是这个救了它自己一命。
“可是青碧不会像那只老虎一样想害我的!”她这么回道。
“她是不会,可难保日后她不会被人迷惑,她终究不是你!”
她当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现在想来应当是告诉她不要过于轻信于人的意思。
那个已经仙逝的离仙人啊,真是为她操尽了心!
她这处院子离摄政王府并不远,故而不到一刻钟,王平就被青碧带了进来。
“景殊,你终于记起你还有我这个人了啊,可叫我好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景殊调转轮椅,看向门口。
王平一进门,脸上的笑便凝了下来。
“进来吧,我这不是回来了!”景殊淡淡笑着,指了指一旁,邀王平坐下。
王平这两年跟着上官婉儿习武,人也变得活泼健谈了不少,但景殊这变化太大,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问她这两年过得好么?可是这轮椅又让他如何问得出口!
他讷讷的看着景殊,景殊笑意未减,主动开口提及:“我这两年过得挺好的,这腿也还好,不必为我过于伤心!”
王平点点头,这伤心事儿也不好多提,他转移话题问道:“你找我来……”
随即他又意识到措辞有些不妥:“你这次是为了我和婉儿的事儿来的么?”
他自知这临渊没有太多景殊的牵绊,她想必不会无缘无故来这伤心地,还专门找了他来!
“可以这么说,也不全是!”景殊斟酌着回道。
青碧偷笑着看了景殊一眼,心想:主子真是,本就是专程为了这事儿来的,还怕对方听了过意不去!
王平自然也是懂景殊的这番思量的,他叹了口气起身拱手看向景殊:“真是多谢了!可这件事儿,真是颇为麻烦!”
景殊神色不改:她自是知道不容易,不然那慕容安也不会拒绝她拿那个条件换。但她对如今的形势,了解不深,搞不清其中缘由。
“你可知道这其中是何缘故么?”她蹙眉问道。
王平又叹了一口气回道:“是我阿玛!他半年前,不知为何就与陛下闹翻了,似是又要走当初摄政王的老路了!”
王平将这些一一细说给景殊。
原来,半年前某日,王忆情突然怒气冲冲的从宫中回了王府,自此之后,他开始私下联系以前的旧部了,在朝堂上也开始频频与皇帝慕容安唱起了反调,同时,他还私底下让他……
“让你怎么了?”青碧见王平支支吾吾,急着催促道。
“让我用那些腌臜手段,先与婉儿生米煮成熟饭!”
王平说完羞愧的扭头避开景殊与青碧的视线,他虽然不耻做这种事,也不会去做,但作为一名坦荡荡的君子,连想到他就觉得有辱斯文,真是令人恶寒!
景殊听着只觉得很是怪异,她记得当初摄政王明明是真的有心开始扶持慕容安做好这个皇帝的,甚至她还听说摄政王有意让王平多接触她,圆了他一个夺人心上人的梦呢?
他王忆情被先皇夺了心爱的女人,他儿子夺了当今皇帝的女儿,想来倒也没什么太大毛病!
可如今又死灰复燃,难道是觉得江山比美人重要了么?
“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见景殊迟迟没有发表看法,王平这才回过头,轻轻推了她的细肩问道。
“没有!”景殊摇头,“不过,我有些话要问你!”
“你问吧!”王平做摊手状。
“你阿玛是否极力想促成你和婉儿的婚事?”
“是啊,都……”王平又红了脸,“都急成那样!”
“那慕容……陛下,是态度坚决的阻止是么?”景殊抿了抿唇,赶紧改口道。
她现在可不是什么皇后,不能乱喊一国之主的名字!
王平颔首补充道:“陛下甚至还直接给我赐了婚,还有三日就是我和那公主的订婚之日!”
“那也就是说,陛下看重的是你的婚事,是你与谁成婚,你们王府与谁家结为亲家!”景殊分析道。
王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陛下是怕他们摄政王府与上官将军家结了亲,势力过大了,怕他们谋反!
将这其中的种种利害关系在脑中过了一遍,理清了思绪,景殊这才跟王平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个婚我是帮你毁定了!”
见景殊说得仿佛成竹在胸,王平心下踏实了不少,他再次拱手谢过。
“对了,你记得去劝劝婉儿,要保重身体!”景殊不忘提醒道,“还有别告诉她我回来了,怕又闹出更多的麻烦!”
方才小鼠将路过将军府时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上官家独女上官婉儿竟然在家绝食,奄奄一息了!
唉,真是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