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在医馆了好说歹说才带着年迈的大夫走了出来,然后又顺着巷子深处而去。
“姑娘……姑娘!”老大夫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了下来,“姑娘你这是要把老朽往哪儿带啊?”
青碧一回头,见大夫已落后她有一段距离,又折了回来。
“去那边的小庙里啊!”青碧面色如常的回道。
而那老大夫一停脸色大变,一言不发,随即转身就要往回走。
“大夫,大夫,你这是要干嘛?病人还等着呢!”青碧连忙上前拉住他。
老大夫脸色更加难看,甩开她的手:“姑娘若是让老朽去救那小庙里住的乞儿,那不救也罢!”
青碧一听,不由怒上心头:“你这老头莫不是怕我没钱,放心少不了你的诊费!”
“唉!”老大夫重重叹了一声,也不再挣扎着,反而停下了,“姑娘,老朽劝你莫要管他了,那小子跟人杠着呢?你若是要插手,你自己糟了祸事不说,更会让那小子处境更是艰难的!”
青碧只觉得这话有些熟悉,思索了片刻,想起了那卖面的赵二哥也是如此劝她的。
老大夫见她手上的力道卸了下来,轻轻抽出了手,提了提药箱,缓步往医馆走了回去。
青碧怔怔的看向大夫的背影,怎么办呢?她攥着衣角的手不断收紧,怎么办呢?主子应该留着那人有大用的!
总不能毫不理睬吧,她又小跑了几步,跟上了老大夫,亦步亦趋的跟着往前走。
就要快出巷子时,老大夫终于有些于心不忍。
“老头我虽然不能去看,但开些药缓解一下伤势也是可以的!”
青碧猛地抬头看向他,老大夫头也没回,仿佛刚刚说的话,只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语。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眼看着要出巷子,青碧赶紧拭去了眼角的泪,落后于老大夫一段距离。
等她又排队到老大夫眼前时,老大夫仿佛已经不认识她般,问了病人是谁,症状如何,问清之后又提笔开了药房。
“病人最好要放在干净通风的地方养着!”老大夫递上药方时,似是不经意的提醒道。
青碧笑了笑,浅浅施礼:“谢过大夫!”
随后就如同每个正常看病的人般,抓了药,径自出了门去。
“你……还能动么?”青碧看着一动不动瘫倒在那儿的人问道。
那人半眯着睁开了眼,见是青碧,眼中显露出几分吃惊。
“你怎么又来了?”
青碧没理他这废话,仔仔细细打量了他身上的伤。
“看样子,是没伤着筋骨的!不怕疼的话就换身衣裳吧!”
那人这下眼睛完全睁开了,但却是盯着青碧,没有丝毫动弹的样子。
“你要干嘛?”他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样子,眼中却是满是倔强。
青碧失笑:“你终于问出来了!”
“我受我家主子之名,找个地方安置你,等一个用得着你时候!”青碧神秘兮兮的说道。
然而事实却是,她也不知道这处境悲惨的叫花子是有什么值得主子费心的,就只是消息知道的稍微多点,外加格外的惨!
“好!”那人突然咬牙起了身。
青碧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这人就这么被说服了!
那人突然向他微微伸出了手,青碧下意识视线落在了他的手掌上,上面也是染上了凌乱的血迹。
那人这才注意到,讷讷的收回手,在一旁的布上胡乱擦了几下。
“可以帮我打些水么,就在庙后便有一口井!”
青碧哦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跑了过去打水。
而她身后那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去了那口井,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最后像是放下什么般,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青碧将水放在那人身旁,那人用一块碎布沾着水开始一点点清理着,他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要我帮你么?”青碧试探性问道,她知道这样有些不合适,但此时情况特殊。
那人也被吓了一跳,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你可以回避一下么?”
青碧又看了他一眼,见他此时眼睛漆黑明亮,看样子还可以撑着,便也不再多说,从右边那门出去了。
很快,一个青衣的男子从里面出来了。
“走吧!”
青碧正背对着门,突然听到声音,回头看去,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正站在门口看着她,而那人身上穿的正是她不久前买的那套青色衣袍。
若不是那人脸上还是有些明显的伤痕,她简直认不出来了。
“怎么了?”那人被青碧这般直愣愣的盯着,有些羞赧。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整洁过了,又好像从未如此过。
“没事儿,没事儿!”青碧红着耳朵转过身去,正要走,又想起什么。
她折了回来,走到那人左侧,右边扶住他的手臂。
“走吧,我扶着你走的快些!”青碧垂眉不敢直视。
那人却是还未抬脚:“姑娘,可有丝巾之类的物件?”
青碧有些羞恼的偏头看他,这等贴身之物,他要如何?
那人似是意识到不妥,又解释道:“我实在不便见人,需要遮面,以免平白给姑娘添了麻烦!”
青碧这才释然,递了一条帕子给他,幸好今日她带的是块白帕子,跟那人的青衣一起,并没有显得很是突兀。
这巷子也不便走了,那人对这儿很是熟悉,七拐八弯的带着青碧来到了一处,租了一个便宜清净的住处,随后便给她指了出去的路。
“你,自己一个人能行么?”青碧扬了扬手里的药包。
那人也是坦诚,脸上的帕子此时摘了下来,他展颜一笑:“姑娘可以先熬着药放那儿,再出去帮我置办些吃食!”
青碧大抵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好,那你盯着点,药早喝早好!”
说完她便大步的往外走去,临到门口,她又回过身问道:“这位公子可有啥喜好的吃食?”
这话含着些嘲讽,那人也是不恼,坦然回道:“我爱吃鱼,不过身上伤,只能吃些清淡的!”
青碧笑着应是,随后从外面关门离去了。
这住处虽是僻静,青碧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竟也是很快的回到了正大街,不远处就是她之前过去的那条巷子。
她回头又看了眼出来的路,心里默默走了一遍,以免等下回不去,确认记住了之后,这才去了菜市场。
等她回来再回到住处时,已经日落西山了。
她轻轻推开门,厨房里药罐那儿,火已经熄了,药罐里也干干净净的,想来是那人已经喝过药了!
她放下食材,这才想起来,午饭没吃,一放松下来,只觉得饥肠辘辘。
强撑着熬了清淡的粥,她拿了个托盘托着两碗粥往房内走去。
她手上没得空,只好拿脚轻轻一踢,哪知那门似乎是年岁已久,她一踢开,发出的声响有些大,屋内传来一声低呼,想来也是被吓到了。
青碧含笑走了进去,只见那人正缓缓起身,原来是已经睡下了。
“你就靠着吧!”说着,青碧放下托盘,借着些许泄进来的月光,点亮了灯,而后给他递了一碗粥,随后又铺了帕子上去,防止他不小心弄脏了被子。
“有劳……姑娘了!”
二人皆是一愣,这才想起,他们这么久还未曾自报过名姓。
“叫我青碧就好!”青碧先开了口,而后就转身坐到了托盘那儿,端起了另一碗粥。
那人回道:“在下迟耶!”
青碧颔首,表示知道了。
举起的汤匙突然又愣住了,神色有些复杂。
“你这人,怎么能占人便宜呢?还迟爷!”青碧说完,似是有些不解气,狠狠喝了一口碗里的粥。
迟耶早就见怪不怪,解释道:“我真叫迟耶,只是……不是大爷的那个爷!”
青碧胡乱摆手,示意懂了,随后 便一心喝粥去了。
她只觉得这人真是奇怪,跟他相处了不到一日,不吃饱怎么应付得了他层出不穷的鬼话!
迟耶见状也不再说话,一口口喝着粥,他吃相很是好看,但速度竟然也是不满,等青碧吃完时,一抬头,他也放下了手。
“你好好休息吧了!厨房里准备的至少够你吃两日的了!我先回去禀明主子!”
迟耶应了一声,又拿着那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随后便睡下了。
青碧退出去,在厨房清洗好用具,这才锁好门,踏着月色回了文府。
文府里,景殊正用着晚饭,她每日的吃食文夫人有派人送来,故而青碧不在她也饿不着。
只是这个点,青碧还未回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故而这顿饭吃的极慢。
“主子,怎么现在才用饭?”青碧一进门便问道。
景殊笑了笑:“坐下吃!”
青碧正要说吃过了,又扫见了桌上冒着油光的红烧肉,对比她吃的清淡的粥,没再开口。
景殊陪着她慢慢吃着,直到青碧吃完,才问起那人的事。
青碧将今日的事儿简单说了说,几乎事无巨细,当然除了那人戏弄她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