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选择,我只能跟赵晓敏见面。
她把时间定在了星期四晚上,换言之,我还有四天的时间。一整夜的绞尽脑汁,我才想出一个非常勉强的对策。
隔天下午,我提着水果去拜访胡伟大。老胡在医院住半个多月,伤势稳定后就回家疗养了,他的左腿还打着笨重的石膏,上个厕所都需要拐杖,考虑到白天常有人来探病,他又行动不便,家门一直敞着。才几天不见这家伙又圆润了不少。通常,看到一人一沙发这样孤单的场景,我们会觉得这人好可怜,可这会我看到这么扎实的一个胖子,只觉得被压的沙发好可怜。
老胡见我来了很是开心,摆正斜躺的身子,给我腾出一个位置。我跟他闲聊了一会,这才切入正题:“老胡,认真问你件事。”
“尽管问。”他把一个红苹果吃出清脆的声响。
“你能弄到窃听器吗?”
“窃听器?”他皱眉。
“对,就是电影里演的那种,微型窃听器,连接着电脑,侦查破案用的,不是网上卖的那种玩具。”我细心地描述着。
老胡放下苹果,眯起眼想了想:“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人专干这种缺德事,装摄像头啊窃听器什么的,回头帮你问问。”
“这事很急,星期三我就要。”
“这么急!”老胡狐疑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啊?”
“一点私事,不方便说。”
“咱们内裤都同穿过一条,有什么不方便的!”老胡不开心了,“还是不是兄弟啊?你要信不过我,何必找我帮忙!”
“不是……这事有点复杂。”
“复杂才好!我正闲得慌呢!”他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只差一桶爆米花了。我没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老胡听得相当认真,起初还忍不住吐槽,骂我小子桃花运好,听到后面不时“啧啧啧”地摇头。
老胡听我讲完后十分担忧:“按你说的,这娘们多精明啊,你这点小聪明都不够给她塞牙缝,你玩不过她的。”
“那我怎么办?总不能任她宰割吧!”
“你这招也不是不行,但需要改进。来,哥教你……”屋里再没第三人,老胡还是把嘴凑到我耳边轻言细语。
好巧不巧,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情况十分微妙,我跟老胡正姿势暧昧地坐在沙发上,老胡一手无意地搁在我的大腿上,一手搭着我肩,嘴还凑在我耳根下。刘雯雯提着一竹篮华而不实的鲜花杵在门口,被这一幕惊吓到了!
“呀!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她脸上的不适像是被人强迫吃了一只苍蝇。
“你进来都不敲门的吗?!”我一跃而起,忙整理了下乱掉的衣服,这一行为显得更可疑了。
“门又没关我干吗要敲啊!”刘雯雯怪异地扯了下嘴角,“倒是你们,干这种事情都不关门的吗?天啊,太毁三观了!你俩是什么时候有一腿的啊?”
“滚蛋!你呀,尽爱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迟早嫁不出去!”老胡气定神闲,都懒得解释,“话说回来,今天是什么风啊,把您给吹来了?”
“最炫民族风。”刘雯雯白他一眼。
老胡给逗笑了:“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你买的什么花啊,太客气了!下次别这么麻烦了,直接折现成吗?”
“要钱啊!先撞死啊,我保证给你打个大红包。”
“丫头你就咒我吧!哪天大哥真挂了,还不哭瞎你……”
几个朋友中也就老胡还能跟刘雯雯愉快地斗嘴了,反正自从陈漫书那事后,我跟她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紧张了起来,王侯跟林鹿夏就更别提了,跟她完全成陌路人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站门口的刘雯雯忙侧身喊道,“愣着干吗!进来啊?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带你来相亲,都是老同学……”
我跟老胡面面相觑等了半天,差点以为她是在跟空气说话。刘雯雯没耐心了,伸手一拽,一个男人蹦出来了。他被刘雯雯揪住了耳朵,咧嘴直叫:“啊哟,疼!疼!雯姐你轻点!”
“站直了!”刘雯雯推他一把,他慌忙在我们眼前站直,气场弱得像是被教官训话的初中生。年轻人很腼腆,目测年龄跟我们差不多,穿着略显稚气的休闲运动服,留着一个清爽的平头,属于阳光大男孩的类型。
“这谁啊?”老胡问。
“哈哈认不出来了吧?”刘雯雯很是得意,“大雄啊!”
“什么!大雄?!你是大雄!”
“伟哥,好久不见。”大雄乐呵呵地笑着。
胡伟大差点晕过去。
这事还得慢慢说,大雄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但只同班了一年。他本名叫王志远,因为每件衣服几乎都印有机器猫的图案,才有了大雄的外号。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当初可是一个比老胡还要胖的胖子,大家想想,那得有多胖。
去食堂吃饭,无论是饭量还是座位都要占两人份;上体育课,其他同学都要累死累活地跑操场三圈热身,他什么也不用干,因为体育老师很清楚,等大雄跑完三圈估计要放学了。和大部分胖子一样,他遭人歧视,大家拿他开玩笑就像世界杯期间拿国足开玩笑那样天经地义信手拈来。当时班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没事就拿大雄取乐的人,还有一种是懒得再拿大雄取乐的人,我、老胡、猴子是后者。
事情的转折是高一的元旦文艺晚会,老师要求每人都要表演节目。自习课上,大家很快找好伙伴,热烈地商讨着节目内容,唯独没人愿意找大雄,他周身像是有一层透明却坚硬的屏障,跟世界隔离出来。
谁也没想到刘雯雯会在这时挺身而出,那会大家觉得刘雯雯是文娱委员,有责任照顾到每一个同学。如今再看这事,我渐渐觉得刘雯雯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她当时之所以那么做,仅仅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藏着几乎偏执的正义感,从小就在爸爸家暴妈妈受苦的阴影下长大,她对不公平的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平日里大家取笑大雄,刘雯雯管不着,但对于那堂自习课上大家施加在大雄身上的冷暴力,她无法坐视不理。
刘雯雯果决地走到讲台上,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老师说了,每个同学都要表演节目。有人愿意跟大雄一组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
这种情况似乎在刘雯雯意料之中,她平静地宣布:“大雄,你跟我一起当元旦晚会的主持人吧。”
一时间教室里沸腾了,当时刘雯雯虽然不比林鹿夏那么天生丽质,但也身材姣好,不乏爱慕者。暗恋她的男同学纷纷不服,阴阳怪气地吹起了口哨,还有人开一些很恶劣的玩笑:“不是吧!他当主持人,元旦晚会要变成完蛋晚会啦!”“不行啊,舞台会塌吧。”“我看不如让他一个人表演吧,从胖子变成死胖子。”
大雄深埋着头,一言不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又会用惯用的缄默来拒绝这个极其珍贵的友善邀请时,就在所有人都坚信他必定会继续卑微来满足大家的优越感时,他勇敢地站起来了,腰杆从没挺得那么直。他声音洪亮,仿佛等候了千年:“我愿意!”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声“我愿意”后来变成了大雄身上的另一个槽点,被那些自以为幽默其实低劣的男同学在各种场合用造作的声音模仿。
可当时,这三个字扎扎实实地感动了我,并让我对大雄刮目相看。我以前瞧不起他并不是因为他胖,而是他自甘软弱,叫人怒其不争。但那天我忽然觉得,他或许并非软弱,他只是太孤独了,没有朋友的人,就算抗争了又有何意义?
大雄最终没能当上主持人,考虑到元旦晚会也是形象工程,男主持人班主任钦点了陈柏言。大熊则跟我们几个合演了一出小品,内容是一个忧愁的胖子进了一个减肥机构然后被各种忽悠的故事,当时还拿了全校二等奖。
原本大雄可以跟我们六人成为好朋友的,可惜第二学期他就转走了。后来我才听说他转学去英国了,而其实他家里非常有钱,有钱到只要父母愿意,能把整所高中买下来给他儿子玩,总之,后来我们失去了联系。
整整十年,这场久别重逢还真是名副其实。
好了,再让咱们看看今时今日的大雄,身材偏瘦、文质彬彬、衣冠禽兽……不,是衣冠楚楚,这哪里还是大雄啊,这充其量也就大雄的一条腿吧。我差点没忍住高歌一曲: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老胡受到史无前例的打击,“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对大雄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贪图他家的钱财所以把他暗杀了然后冒充他活着……”
“伟哥,真的是我,张志远呀。”因为胖,大雄讲话时老比别人慢一拍,如今瘦下来了这点还是没变。
“你不是转学去英国了吗?怎么临时换航班飞韩国了啊?”老胡快哭了。
“是去的英国,那边的东西太难吃了,就瘦了。”大雄腼腆地笑着解释,“所以啊,实在忍受不了,读完研就回来了,现在在市医院当副院长。”
“什么?市医院!副院长!”我激动得要跪下了,心想这下有救了,曾经的“跟屁虫”现在都是副院长了,蔚蓝实习转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还用得着看那个彭达的脸色?
“其实也就是个挂名啦,我爸跟院长是好朋友。”大雄十分谦虚,“我主要是搞学术研究的,乙肝那一块。”
“谦虚个鬼啊,你现在都是海龟了,减肥也成功了,高富帅懂不懂?要自信点!”刘雯雯一巴掌拍在大雄的背上,把他有点弯的背打直了。
“雯姐,你就别笑我了。”大雄红着脸,笨拙地憨笑。一恍惚,时光倒流,大雄好像还是那个卑躬屈膝的小跟班,任咱们颐指气使随叫随到。而刘雯雯,也还是昔日那个直爽热情且超有正义感的文娱委员,有点任性有点倔强,表面上虚张声势,内心敏感又脆弱,经常扑到林鹿夏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二】
淅沥沥的雨水一连下了三天,像是温柔的一刀,就轻松了结嚣张了几个月的炎夏。气温在一夜之间降了十几摄氏度,短袖短裙的人们纷纷穿上外套和牛仔裤,迎接凉秋的到来。
赵姐相当谨慎,一直到星期四的晚上十点,才临时打来电话通知我见面地点。从我收到她的信息到赶去杯莫停,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她在自己选好的一间小包厢等我,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能检查下你的钱包手机吗?”
“请便。”我意料之中,“做贼的总担心别人也是贼,理解。”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她倒是很有风度。
她检查完钱包和手机,又看向我:“顺便再吃下你豆腐。”
我说不上是不耐烦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开双臂,任由她贴身检查,她仔细检查我的口袋、领口和皮带扣,又要求我把鞋子脱掉放在墙角,我实在受不了了,嘲讽道:“你要不要再带我去照个片什么的,不怕我把窃听器塞肛门里吗?”
“我看上的男人还不至于那么没品吧。”她开怀大笑,好像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笑话。
“那可不一定,狗急还跳墙呢。”
“来,坐吧。”她谨慎而客气,与我隔桌而坐。
“你想要什么?”我开门见山。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你信吗?”她嘴角的线条有些忧伤,我分辨不出真假,也不想分辨,自从看到那段能轻易毁掉我现在生活的“偷情”视频后,我就决定了再也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和任何一个表情。
服务员把菜和酒端进来了,赵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想吃什么可以再点。”这句话有一种试探的意味。
“我只想赶紧结束。”我语气冷硬。
她凄然一笑:“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我们原本相处得挺好的?”
“那是在我没有发现你骗我之前。”
“骗?”她无奈地扬了下眉,“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如果骗一个人是为了谋财害命,那才能叫骗。”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拆散我跟蔚蓝,半夜把我带去你家勾引我,然后拍了这段视频来威胁我,都不叫骗,叫为我好。”
“我也不想这么做。”她冷静地喝了一口酒,语气中并不是没有歉意,“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跟你才是最合适的人。但我不年轻了,我不比蔚蓝,我没那么多时间来证明这点,所以我必须先把你抢到手。”
“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谢牧,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在公司的这段时间,你难道丝毫没有对我动心过?”
“没有。”其实是有的,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我确实动摇过,人毕竟是感性动物。我也曾大胆地假设过,如果当初我因为自身原因跟蔚蓝分手了,而赵姐仍然是我心目中的那个赵姐,我们继续着亦师亦友的关系,说不定真有可能发展成情侣。不过现在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跟眼前的女人能不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就要谢天谢地了。
“你撒谎。”她直截了当地拆穿我,眼里饱含着恨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十分不屑,“说吧,怎样才肯放过我?”
她并不予理会,还纠缠在上一个话题中:“谢牧,你说我骗你,算计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段时间里我为你付出了多少,难道这些也是假的?”
我察觉这是个突破口,或许一切不需要搞得那么狼狈。
“赵姐……”我试着把语气放软,她时隔多日再次听到我这样叫她,果然动容了,脸上的愤怒化为乌有,只剩下属于女人的委屈。
“赵姐,算了吧。”我低下头,“当初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真的很难受,我们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的,真的,不应该是这样……”
“是的!我们本应该在一起的,我们才是最合适的。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不是在创业吗?我可以把公司的资源带出来,咱们一起做,你想要的资源和人脉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跟蔚蓝分手,跟我在一起,我能给你男人想要的一切……”赵姐迫切地看着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完美计划”中,让我不堪忍受。想到以前我还骂蔚蓝是个控制狂,不禁好笑。现在我毫不怀疑,赵晓敏才是真正的控制狂,曾经的爱情对她造成的伤害太大了,让她的爱情观彻底扭曲,她恨不得把男人当成宠物一样来豢养,只求永远留在身边。我望着眼前的女人,打心底可怜她。
“赵姐、赵姐……”我打断她,“我还是说明白点好了,这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们没可能在一起。你没错,我也没错,谁都没错,只是没缘分。”
“不!你错了!谢牧你错了!!”赵姐崩溃了,她这一声怒吼几乎要把整桌的菜盘都震翻,她满眼血丝地盯着我,胸膛急剧起伏。
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她痴癫又疲倦地笑了,眼中的伤心和脆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和毒辣,还透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扔到桌上:“回家自己去看,这里面有那晚的视频,还有你私自挪用公司信用卡的记录,看看这些证据够不够让你变成一个勾引自己的女上司只为了挪用公款盗走公司机密然后另立门户的劈腿渣男。”
“赵晓敏你别逼我!”我的耐性也用尽了。
“我不逼你,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你跟蔚蓝和平分手,到时候我会辞职,跟你一起创业,做你女朋友。这样总好过蔚蓝看到这录像再跟你分手强吧?”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恨你!”我咬牙切齿。
“你恨我是因为你还是太年轻,你只是放不下那可笑的自尊心,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我愿意等那一天到来。”她掏出几张百元钞票丢在桌上,起身离去,留我徒坐在冰冷的木椅上。
五分钟后,一个身着黑衣黑裤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走进来,从桌底取出一个指甲大小的窃听器,朝我得意地晃了晃:“成功!”
这人就是老胡给我介绍的朋友,要不是亲自见到他的事务所,我都不知道现实生活中还真有私家侦探这个行当。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帮一些有钱的中年妇女抓老公的奸,收集证据交给客户。接到赵晓敏的通知后,我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他竟然把事情完成了。
“你怎么知道她会坐这间包厢?”我问。
“很简单,我今天一直在跟踪她,她选定包厢后,我给了服务员小妹一百块,让她想办法把她叫出包厢,一分钟就行。然后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安了个窃听器。”他翻出包里的电脑,单手端着,非常专业地捣鼓起来,“这一百块钱就不找你报销了,算我优惠。”
又过了几分钟,他打了响指:“OK,音频发你邮箱了,回去查收后记得把钱打我账上。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其实我给私家侦探的邮箱不是自己的,而是赵晓敏的工作邮箱。
果然,第二天上午赵晓敏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以为电话里她会恼羞成怒对我一通谩骂,结果她只是语气阴冷地说:“行啊,吃一堑长一智,姐姐我小瞧你了。看吧,我早说过,我们才是同类。”
我打了个寒战,虽然这一次赢了,但那种恐惧感依然包围着我,像是行走在陌生的树林里,蛰伏在丛林深处的毒蛇却一直没有出来。我故作镇定:“有了这个证据,我就不怕你诬陷我了。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吧。”
“谢牧!没那么简单……”
我挂了电话。
【三】
十月中旬,胡伟大脚上的石膏敲碎了,大家高兴得像是在给楼盘剪彩,就差没给他开香槟搞庆功宴。王侯一脚踩断了老胡那根拐杖,老胡终于告别了起床尿个尿都能累出一身汗的残废生活,一激动他竟然流下了眼泪。大家一安慰,他才哭着说实话:“我能不激动吗?这根拐杖两千多买的啊,还打算挂淘宝转卖的,猴子我恨你!”
这段时间,大家都没闲着。
工作室有了正式的名字,叫麦哆原创手游工作室,工作室的动漫形象是一只Q版的金毛狗,第一个同名产品《麦哆酷跑》正式推出,发布在各大免费手游平台,反响还行,算是在行业里混了个脸熟,但没赚钱。工作室趁热打铁,又制作了一款叫《麦哆连连看》的排列消除类游戏,这次我们跟广告商合作,在游戏免费的基础上增加付费道具,总算赚了点辛苦钱。
蔚蓝长达两年的漫长实习生涯也在上星期结束了,现在她成为一名正式的外科医师。当晚我们非常奢侈地去吃了一顿单人价两百的海鲜自助,整晚蔚蓝都很兴奋,不停地说自己运气真好,本来以为今年没戏了结果又突然多出一个名额。听上去,她完全不知道这些都是彭达的暗中争取。我可以想象,彭达在宣布蔚蓝转正时那种平静的官方口吻,他不会让蔚蓝知道所谓的“好运气”其实是一个人情债,他不想给她造成任何压力。这事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或许他是真的爱蔚蓝,他也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把蔚蓝让给他,门都没有。
鹿夏把女儿送到了另一家幼儿园,才四岁不到就开始转学了,我越来越坚信陈漫书的未来一定是“红颜祸水”。鹿夏同时兼两份工作,白天在公司当营销部主管,晚上来我们工作室当策划总监,陈漫书也经常跟着妈妈来工作室串门,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小公主。
要说这段时日里改变最大的,莫过于王侯。自从创业以来他可说是脱胎换骨。有一天我俩深夜加班,猴子吃完打包的快餐后居然把桌子细心地擦了一遍,再有条不紊地把饭盒用塑料袋装好扔进垃圾桶。见到这一幕时我就像见到一条狗开口说话一样震惊!猴子全然不觉:“看什么看?哥脸上有东西吗!”我迎面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这才确定他没病。
又这样不疾不徐地过了一星期,十月底,猴子的老婆生日。那天猴子请大家去方特玩,除了刘雯雯外几个好友都喊上了,另外还有Beryl的弟弟张亮,蔚蓝的表妹何雨薇,以及我的弟弟谢思明和鹿夏的女儿陈漫书,十个人,分别挤在猴子跟胡伟大的两辆车上。
Beryl管账,到了方特她负责买票。猴子跟老胡去给大家买饮料,两人提着购物袋走出商店时忽然争执起来,我看着有点不对,忙跑过去。
“不管怎么说刘雯雯也是朋友,你唯独不请她是什么意思?”老胡十分不悦。
“我结婚那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老婆现在跟她都有仇了,我今天要是还叫她过来,这不是作死吗?”猴子说。
“那你干脆也别叫上我,你现在让她一个人落单算什么?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奇了怪了!”猴子炸毛了,“我好心好意请大家来玩,你不领情就拉倒,在这里吼什么吼啊?喔,搞半天,我花钱还成罪人啦!”
“花钱了不起啊!这些年我还少为你们花钱吗?”老胡的躁脾气上来了,“你就一妻管严,我看不惯!”
“老胡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猴子把手里的饮料一扔,“上次我就是听了你出的馊主意,才把婚礼搞砸,直到现在我亲戚们都还在嘲笑我……”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比朋友还重要吗?!”
“朋友?!”猴子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王侯谢谢她把我当朋友了啊!可惜我没这福气,我消受不起!”
老胡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揪住王侯的衣领,像只黑熊揪住了狐狸:“你别忘了!当初是我们害死……”
我及时掰开了两人:“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要在这里打一架吗?”
“你问他!”猴子整理了下衣服,气冲冲地就要走。
“不用问,我刚都听见了。”我把猴子拉住,又看向胡伟大,“老胡,我知道你重感情,但是这事猴子确实有他的难处,他就想给老婆过个生日,刘雯雯要来了,这生日肯定过不成……”
“谢牧,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老胡激动地打断我,“咱们不管雯雯,就真没人管她了啊!”
“我看她现在过得挺好,你想管,她还未必乐意!”猴子继续争,语气没那么冲了。
“猴子,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是你!日子过得好的也是你,不是她……”
“都别吵了!”鹿夏不知何时过来了,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凌厉,我们三人安静了。“猴子,晚上去KTV唱歌你会叫上你爸妈吧?”鹿夏问。
猴子点头。
“行,我也叫上我妈,到时你再喊上刘雯雯。”我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刘雯雯在鹿夏的妈妈面前一直伪装得很好,不会轻易失控,说起来,以前鹿夏的妈妈对刘雯雯真的很好,简直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刘雯雯再怎么恨林鹿夏也不至于让鹿夏的妈妈难堪。
“Beryl那边,待会我专门去道个歉,猴子你到时也帮着说几句,你老婆不是不讲理的人,就是要面子。”鹿夏行事冷静,一针见血,对于这个处理结果大家都没异议。谁说美女是花瓶,如果鹿夏是花瓶,那也是价值连城的青花瓷。
“好了,快过去吧,大家都等着。”鹿夏弯腰捡起饮料,带头往回走。我们三个大男人像是刚被班主任给训了一通,个个灰头土脸惭愧万分,老胡叹了口气,拍拍王侯的肩,“刚对不住了,讲话有点冲。”
猴子扭捏地挥挥手:“我也有错,下次这种事情会先跟你商量。”
“行了行了,观众都走了,别检讨了!”我脸上嫌弃,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大家喜好不同,刚进游乐园就分头行动了。
张亮跟何雨薇充分证明了什么叫后生可畏,过山车、极限摩托、高空蹦极、大摆锤,只要是刺激的一个也没放过,真怀疑他们的心脏是不是铁铸的。王侯夫妻跟鹿夏母女四人走的则是温和路线,逛一逛主题城堡看一看3D电影什么的。我带着弟弟和蔚蓝一起去了星级航班跟宇宙博览会场,谢思明跟我小时候很不一样,对玩具、动画片和游戏都不感冒,唯独爱看《探索宇宙》这种节目,天天研究着彗星黑洞银河系这些连我都搞不太清楚的冷知识。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通过手机约好去广场集合一起吃午饭。我跟蔚蓝最先到,谢思明吵着说渴了,蔚蓝去给他买饮料,她跑到不远处的商店,热情地和老板娘攀谈着。我突然忍不住问我弟:“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他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希望姐姐做你的大嫂吗?”
他一脸茫然,没太明白什么是大嫂,我耐心地解释:“就是让姐姐嫁给哥哥,做哥哥的老婆。”
弟弟没有回答,嘟着小嘴,陷入了沉思。
“怎么?不愿意啊?难不成你想自己娶了当老婆啊!你个小色鬼!”我挠他痒痒,他咯咯笑起来,老半天才说:“你跟姐姐现在这样不好吗?一定要吵架吗?”
我愣了半天才听懂——原来他以为我跟蔚蓝结婚了就会像爸妈一样,他以为每天吵架才是夫妻的常态。
我心疼地把弟弟抱到腿上:“放心吧,哥哥跟姐姐不会吵架的。”
说完我竟然有点想哭,我真应该把这一幕录下来,让爸妈好好看看,看看他们都对自己的孩子做了些什么。
晚上去KTV唱歌,按照鹿夏的计划,猴子把能喊的长辈都喊上了,鹿夏也带来了自己的妈妈,说起来,她妈妈跟王侯的妈妈也算是革命情谊深厚的老战友了,以前一起称霸小区的麻坛,后来转战广场舞。一时之间,KTV里出现《精忠报国》跟《双截棍》齐飞,《爱情买卖》跟《我怀念的》同台的盛况,大家各唱各的,气氛竟然意外的融洽。
半小时后刘雯雯出现了,和预想中的一样,有鹿夏的妈妈在场,她没有摆臭脸,反而很虚伪地上前跟阿姨打起了招呼。不过真正吸引大家注意的,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文质彬彬的大雄,一看就像是疼老婆爱孩子的成功好男人,家长们尤其钟爱这一款。
“雯雯,这是你男朋友呀?”鹿夏的妈妈代表全体长辈问出了心声,她满脸艳羡,随后又划过一丝伤感,她一定想到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婿。
刘雯雯笑容得体,伸手挽住大熊:“是呀,他刚留学回来,现在是市医院的副院长。”看来她今天是有备而来,不惜抓大雄演戏也要给在座的人一个下马威。
“副院长!果真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啊!”听到副院长三个字后,长辈们再也掩饰不住惊讶,纷纷起身跟他握手套近乎,无辜的大雄被一群中年大妈团团围住,脸上的僵笑都要开裂了。
刘雯雯的优越感早就漫过头顶,她快速地朝林鹿夏跟Beryl投过去一个傲慢又挑衅的眼神,好像在说:“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过得比你们都好了,我也不想的。”
相比淡然自若的林鹿夏,Beryl可没这么冷静,她急火攻心,差点把手里的麦克风给捏爆,眼看就要发作。“老婆!歌来了!你的歌来了!”猴子赶忙把老婆抱进怀里,用五音不全的号叫声冲散了浓烈呛鼻的硝烟味。
幸好刘雯雯没有恋战,当长辈们差不多把大雄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时,她把他从人堆里救了出来。
“怎么就走啊?还没唱歌呢!”鹿夏妈妈热情地挽留。
“不啦,还有点事,下次吧。”她一脸甜蜜地依偎在大雄怀里,从始至终都没对Beryl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啊……”鹿夏的妈妈不免遗憾,她眼睛一亮,“啊,对了,雯雯啊,下个星期六的下午你有时间吗?阿姨在阳光广场有一个广场舞表演,你到时候也来玩嘛。”
这事我知道,鹿夏的妈妈以前学过芭蕾舞,如今年纪大了,闲暇时间多了,又开始“重操旧业”,在王侯妈妈的陪同下跳起了广场舞,阿姨身材保持得很好,本身又有舞蹈功底,很快就在广场舞大妈中占据一席之地,后来威望越来越高,更是直接发展成该小区的领舞,她肩负起重任,把原本过时的广场舞进行了改编,音乐也亲自挑选,俨然成了专业的领舞老师,现在就连隔壁小区的大妈们都纷纷来跟着鹿夏的妈妈一起跳。鹿夏眼看妈妈就要五十大寿了,就为她在阳光广场组织一场舞蹈表演的商业赞助活动,还专门跟电视台的记者约了时间,正好做一期《城市中老年人广场舞文化》的专题报道,当作是送她的生日礼物。鹿夏的妈妈喜出望外,跳舞的大妈们也很积极,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排练。
“真的呀!阿姨您放心,我一定来给您捧场。”刘雯雯的演技堪称无懈可击,但我看得出她有些倦了,寒暄几句后带着大雄离开了。
大家一直在KTV唱到十一点才散。晚上我送蔚蓝回家,路过操场时我忽然驻足,因为升旗台不见了,上次来它还在的。蔚蓝看穿我的心思:“这里要改建,升旗台得建到篮球场那边去,触景生情啦?”
我笑着点点头,确实想起一些好玩的往事。
那年刚进初中,我就被老师选去当领操员,学校有三个领操员,每年级都要有一个。对于领操员是有要求的,不能太高,不能太矮,不能太胖,不能太瘦,不能太帅,也不能太丑,总之就是比普通人稍微好一点又不至于勾起同学们的嫉妒。
在老师眼中,领操员是一个无比光荣的任务,但对于进入叛逆期的我而言却是件特别丢人的事。你想啊,一个人站在升旗台上,穿着丑到爆的校服,领着一群人蹦蹦跳跳,脸还必须摆出一副庄严的样子,对于一个视唱歌咬字不清专业耍酷二十年的歌星(周杰伦)为偶像的青年,会喜欢当领操员才怪。
所以每次领操我都是背对着操场,直到有一天,也忘记是因为什么事,我有点心不在焉,领操时忘记转身了,跳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也不好再转身了,往台下一看,几千双眼睛盯着我,我有一种被鄙视的羞辱感,简直无地自容。干脆闭上眼睛,心想反正跳过上百遍了,事实证明不作死就不会死,第八节跳跃运动时我一脚踏空,从升旗台上滚了下来……
那场意外让我立刻荣升为全校一线谐星。第二天我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又面向大家把操跳完了,那天跳完操没解散,校长要发言,我站在升旗台下左侧,眼睛一直在乱瞄,结果在升旗台的墙根下面发现了什么。
解散后我故意拖拖拉拉,一直到操场没什么人了才跑去墙角翻开杂草。果然有人用粉笔写了一行字:还以为你正面有多难看呢?也还好嘛。
字迹娟秀,应该是个女孩。
是跟我说的吧?我自作多情地想着,放学时我跑去升旗台,假装系鞋带,偷偷在上面回了一句:谢谢夸奖。
第二天再跑去看,之前的对话已经擦掉,又重新写了三个字:不客气。还附赠一个笑脸。
这样聊天不仅浪漫,还有一种秘密互通暗号的刺激感,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持续了两星期,对方提议不如换个地方,这里太危险。之后我们相互留言的地方就换成了食堂后面菜地的一块破墙上,是学校之前的旧围墙,那里非常隐秘,平时几乎没人来。
大约通信了一个月,新鲜感慢慢退散,唯一支撑着我的只有好奇。那段时间我走在学校里,看到每一个女孩都忍不住想:是她吗,还是她?
我决定一探究竟。
之后我没事就会跑去那里蹲点,就是想撞上她来留言,可从没有遇见过。最夸张的一次,我从放学后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还是不见她出现。可第二天跑去看,留言就出来了。终于我鼓足勇气,约她见面。
“高潮来了!注意听了。”蔚蓝的胃口被我吊足,我故弄玄虚地笑起来,“我们约在星期五放学后见面。下课后,我刚要去,就发现一个男生背着书包鬼鬼祟祟地往食堂后面钻,那个男生我认识,打篮球的时候偶尔也会组组队,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大家都叫他李逵!我当场就吓到了好吗?”
蔚蓝笑得花枝乱颤。
“搞半天,居然是这样一个大老爷们陪我浪漫了那么久!我完全接受不了好吗?于是躲在不远处等着,我不停地说服自己那只是巧合,他说不定只是去那里尿个尿!肯定会有女生出现的,一定会的。结果根本没有,差不多过去半小时,那个男生背着书包走出来,脸上写满了失望。”
“后来呢?后来呢……”蔚蓝都快飙泪了。
“哪有什么后来?等他走后,我偷偷跑去看,墙壁上只留下一行文绉绉的话:你没有如期归来。我归来什么啊,气死我了好吗!欺骗我感情!后来我再没跟他打过篮球,经过他们班也绕道走。”
“不知道现在那面墙还在不在?”蔚蓝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咱们去看看吧?”
“行,带你去瞧瞧。”我刚牵起蔚蓝的手,手机就响了,是我妈打来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她很焦虑。
“在外面。有事?”
“你弟弟今天回家后就不太精神,还有点咳嗽,我在想要不要送去医院。”
“估计是玩得太累了吧?都这么晚了,别大惊小怪的。”
“什么大惊小怪,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这么冷漠,怎么当哥哥的!我今天本来就反对他去什么方特,有什么好玩的,他本来身体就弱……”
“好好好,我马上回去。”我很不耐烦。
“你回来有什么用?”那边不依不饶,“你女朋友不是当医生的吗?把她喊过来给思明看看。”
“妈!现在几点啦!人家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重要还是你弟重要!她口口声声说爱你,现在你弟弟生病了都不愿意过来,这种媳妇要了有什么用?”
“你简直莫名……”
蔚蓝拉住我,深夜的校园非常幽静,妈在电话里那番话她全听见了:“没事,我跟你回趟家吧。”
到我家时,已经凌晨。
谢思明睡过去了,我们悄悄进房间看了下,他睡得很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我就知道我妈小题大做半夜乱发神经,要不是蔚蓝一直拉着我,我估计又得跟她吵上一架。临走前,蔚蓝还给弟弟开了一张药单,耐心叮嘱我妈,万一出现以下情况就怎么吃。
哪想到我妈没好气地回了句:“不劳烦了,明天我就带他去医院检查。实习医生还是没经验。”
蔚蓝攥着纸条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她僵硬地收回纸条:“行,去医院检查下更安全。”
“蔚蓝已经转正了!一张嘴乱讲个什么!”我肺都要气炸了,蔚蓝赶忙抓住我的手,委屈又恳求地笑了笑:“谢牧,送我下楼吧。”
我压下怒气,拉着蔚蓝摔门走了。
其实今早接弟弟出门时我就发现了,我妈的眼睛是肿的,我爸也不知跑哪去了,两人肯定又吵架了,我妈一吵完架就那德行,看谁都不顺眼,她今晚会迁怒蔚蓝在我意料之中,但是这么尖酸刻薄却是我不曾想到的。
蔚蓝说自己回家就行,我坚持要送她。
出租车上蔚蓝很累了,她安静地靠着我的肩,夜光滤过车床洒在她洁净的脸上,在线条的边缘勾勒出一圈轻盈的光晕,她的眼睛隐没在暗淡中,说不出道不明的忧伤随着眨动的睫毛缓缓流淌。
“对不起。”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其实我骗了你,跟房子没关系。这才是我害怕结婚的原因。”
“我知道。”她缓缓抬头,关切地望着我,“所以我才不想看你吵架。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们越想证明一个人是错的,越是想改变一个人,到头来,反而会变得越像他。比如我和我爸,你和你妈。”
像一把精巧的手术刀,轻易划开了我的胸口。是啊,这些年,我用冷漠对抗冷漠,用争吵反击争吵,用伤害去灌溉伤害。可最终这些又有何意义?我总要求父母为这个家付出,却常常忘记自己也这个家的一分子。我光顾着去憎恨和鄙夷,却忘了包容和改变。
原来怀中的女孩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和清醒,所以才会那样开朗乐观,好像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什么事情都压不垮她,只有当她安静下来,那种无能为力的忧伤才蠢蠢欲动伺机而出。
我轻柔却郑重地握紧了她的手,平静而坚定地说:“我们结婚吧。”
像是被什么烫到,她整个人都微微一缩,却没有抽回手。她漆黑而忧伤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我,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哭。
有人说:喜欢是你看到一朵花,会想要摘下它;爱却是你看到一朵花,会想浇灌和呵护它。这个年代,人人都能轻易说出喜欢,并展开一段感情,却很少有人能在把所有最坏的打算都想清楚后还义无反顾地让这段感情走向婚姻殿堂。此刻,我为自己的勇敢而骄傲,为我有幸爱上一个能给我巨大勇气的女孩而骄傲。
“蔚蓝,我们结婚吧。”这一次,我喊出她的名字。
第十四章
在感情面前,万物都是那么脆弱,不管岁月和生活把你磨砺得多么高明沉稳,站在喜欢的人面前,你可能还是一秒都撑不住就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