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爱两不疑
安思源2021-02-06 19:504,486

  唐九金昨晚压根就没睡好,天还没亮就醒了,当时林月白睡得正沉,至少看着挺沉。

  她离开营帐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放轻手脚,那时候的她没有想太多,不过就是睡不着出去走走罢了。

  凌晨的军营很安静,毕竟不是战时,巡逻的守卫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瞧见她除了营帐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唯一热闹的是炊事营,那头正在忙着准备早膳。

  她也确实有些饿了,想着或许能先找些吃的,便循着声往炊事营走去。

  没走几步唐九金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起初她以为是朱郯又或是林月白派来的人,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她又没打算做什么亏心事,可就在她路过几座空置着的偏僻营帐时,身后尾随她的脚步声忽然急促了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觉得手腕一紧,一股力道将她拽进了一旁的营帐里……

  她本能地想要喊人,对方却已经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一股熟悉的气味窜入她的鼻息,她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这是段子七的味道,紧悬着的心顷刻放了下来。

  身后的段子七也明显感觉到她放松了警惕,原本僵直的背脊软软地靠在了他胸前,显然她已经认出他了,他松开了捂在她唇边的手。

  手臂一横,掠过她的肩头,他将她牢牢圈在了怀里。

  这个拥抱格外的用力,像是恨不得把连日来的想念与担忧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唐九金自然也没挣扎,她指尖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微微低下头,有些贪婪地嗅着他肘间的气息,这味道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咳……”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尴尬低咳。

  这不是段子七的声音。

  唐九金蓦地又紧绷了起来,转头循着声音看去,可惜这营帐里头实在太暗了,厚实的帐帘将外头的月光与火光遮得严严实实的,她什么都瞧不清。

  “别怕,是罗梓成。”段子七轻声道。

  罗梓成紧跟着启唇,“你们俩能不能稍微克制点,时间紧迫,正事要紧。”

  “……”唐九金脸颊臊红了脸颊,连忙松开了手,并试图想要把段子七推开。

  可他那双手就像是焊在了她身上一般,动都不愿动一下。

  “没事,黑灯瞎火的,他瞧不见。”段子七在她耳畔轻声道。

  周围很安静,足以让罗梓成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段兄有所不知,在下没什么优点,唯独这夜视能力好得异于常人。”

  “那你把头转过去。”

  “……”来劲了是吗!

  “别闹了……”唐九金轻轻用手肘顶了下身后的段子七,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尴尬,他总算是松开她了,她这才转过身,问:“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罗县令听说何夫人出事了,带了不少礼物前来探望,我们怕有人盯梢,便干脆混在县令府送礼的队伍里出城了。”

  “请注意,那是聘礼;我也并未听说何夫人出事了,而是听说你和何蕊要成亲了!”罗梓成纠正道,虽然已经搞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用意,但他仍然很在意,说这话时,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段子七嘴角暗暗抽了下,“我本想给你留些面子的。”

  “我要什么面子?我要的是何蕊。”罗梓成坦荡得很。

  一旁的唐九金终于从他们的对话间搞明白了大概,不禁感叹,“你还真去提亲了啊。”

  “做什么?”罗梓成凉凉地斜了她眼,“连你也想笑话我?”

  “呃……”居然用了“笑话”这种词,那这提亲的结果唐九金也不难猜到了,“你是被何蕊拒绝了吗?”

  “不是拒绝,我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顺利出城假意被拒绝。”

  “嗯,我明白。”唐九金的口吻里充斥着同情。

  这语气让罗梓成相当不适,“你明白什么了!”

  “唔……”唐九金格外生硬地扯开了话题,“连罗县令都来了,那谁看着何府?万一那些人还想对何夫人不利怎么办?”

  “……”罗梓成很想继续追问,可她这个话题尽管扯得刻意却极其冠冕堂皇,事关何夫人的安危,他哪还好意思揪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放。

  “我让卓文宗和刘应鸣留在洛阳了。”段子七回道。

  “那就好。”唐九金松了口气,“你们俩什么时候到的?”

  “比你早几天。”这短短几天,段子七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他几乎每一天都是揪着心过的,不止是想念,更多的是担心,天知道林月白到底会把她带去哪?

  要不是罗梓成拦着,他昨天就忍不住想来找她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唐九金微微用力地握了下他的手,轻声询问,“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看起来这神策军并无异常,也未曾听任何人提过林月白。”

  “嗯……”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是不是可以证明林月白跟神策军的牵扯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深?她略微觉得安心了一些,紧接着问:“那块玉佩呢?何蕊有发现什么吗?”

  段子七回道:“何蕊说玉佩上的花纹是从前月氏国的一种文字。”

  “月氏国?”唐九金蹙了蹙眉,这是哪?没听过啊!

  “西域的一个小国,已经灭亡很久了,原先翰林院还有几个老臣识得他们的文字,大多都已经不在了。”罗梓成撇了撇嘴角,微扬的眉梢里透着些许骄傲,“现在我朝还能认得月氏国文字的人兴许就只有何蕊了。”

  “好厉害!”唐九金由衷地感叹了句,追问道:“那上头是写了什么?”

  “翻译过来比较直白,我们猜有可能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唐九金的眸色黯了下来,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失落,“只是一句情诗而已吗……”

  “如果只是一句情诗而已,为何要特意用濒临失传的月氏国文字呢?”罗梓成提出了疑问,他认为这绝不是情诗那么简单。

  “为了含蓄?”唐九金试图用她的脑回路来解读她的爹娘,“那毕竟是情诗吗,让人瞧见怪不好意思的,用失传得文字比较含蓄一些。”

  “……”从逻辑上来说,没毛病!罗梓成默然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在还有人间清醒段子七……

  “要这么含蓄做什么?这是你娘的贴身之物,除了你和你爹还有谁能瞧见?”

  “呃……”唐九金被问懵了。

  “你好好想想,你娘有跟你提起过这首诗吗?”段子七问。

  “没有啊,这一听就是新婚燕尔时才会吟的诗,谁会跟小孩子提这个……”话说到一半唐九金忽然顿住,想了片刻后,嚷道:“我想起来了!”

  这话让段子七和罗梓成精神一震,谁也没敢说话,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俩人皆是默默等着下文。

  唐九金很快就激动地继续道:“我娘确实有跟我提过,说是苗寨附近的山上有一座月老庙,她和我爹就是在那儿私定终身的。”

  “私定终身?”段子七愣了愣,这跟他先前打听到的有些不同,“你爹娘不是在苗寨成亲的吗?我听说还是寨老亲自主持的?”

  “你听说的真多……”这个人当初还真是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啊!

  “还好,不多。”段子七显得有些心虚。

  不问自查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尽管当初他有着充分的理由,可谁能想到他也有今天!

  好在唐九金也没太计较,“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是在遇见那些苗民之前的事,他们后来的确是在苗寨里成了亲,虽然双方高堂不在,可是有寨老这种有身份的人主婚,也算是明媒正娶了吧?按理说没必要特意跟我提从前私定终身的事吧?”

  “也许你娘只是想要跟你分享下她和你爹的情事呢?”罗梓成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我娘就时常会和我妹妹念叨这些。姑娘家大多深居闺中,对男女情事不甚了解,全靠娘亲教导。”

  “罗县令,那会我才五六岁,哪懂什么情事?也犯不着那么早就教导我吧?”

  “这……”五六岁好像的确早了点?

  “你觉得账本可能藏在那座月老庙里?”段子七问。

  “嗯。”唐九金点了点头。

  一旁的罗梓成不太认同地拧起了眉心,“这推断是不是有点不太靠谱?也没啥太直接的关联,倒更像是在牵强附会。”

  “可是我爹娘是在那结发的呀。”

  “那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更有可能在苗寨,毕竟他们是在那儿正式成的亲。”

  “问题是,我娘还说过,那座月老庙里有一颗樟树,叮嘱过我千万要记得她和我爹的结发就埋在那颗樟树下面。”这实在是很奇怪啊!为什么要特意叮嘱她这个?好端端的,难不成她还会去挖她爹娘的结发吗?

  靠谱了!罗梓成眼眸一亮,急切追问:“那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座月老庙的具体位置?”

  “我不记得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记得了?!”罗梓成恶狠狠地瞪着她,也不管她能不能感觉到他的瞪视,反正他就是想瞪。

  “你吼什么?她都说了她那会才五六岁,哪会记得那么多,又哪会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段子七充分展现了自己娘子自己护着。

  “就是就是。”唐九金连连点头附和。

  “不是……”这夫唱妇随的阵仗让罗梓成意识到不能硬碰硬,他放软了语气,循循善诱,“如果账本真的在月老庙的话,那你娘当时一定是有意识的跟你交代了不少重要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那座月老庙的具体位置,你再好好回想看看。”

  这个逻辑相当合理。

  于是,唐九金听话的努力回想,倒也确实想起了一些东西……

  “那座月老庙的庙门前有只镇河妖的铜牛,听说是有一年发大水被冲过来的,这事在当时也算离奇,地方志上记载过。那地方原先有个村子,曾经香火很鼎盛,发大水的时候村民们都搬走了,这月老庙也就没人供奉了,渐渐的便成了荒庙。”

  “你确定?”这些信息很有用,但他罗梓成又生怕她记忆出错,不敢高兴得太早,反复确认着。

  她用力点头,“那时候我虽然没有认真听我娘说那些事,不过你说的对,兴许是因为这事太重要,我娘生怕将来没机会交代,故而说得格外详细,我多少被迫记住了一些,可惜也就只记得这些了……”

  说到后面唐九金的话音越来越轻,透着惋惜。

  直觉告诉她,她娘当时一定还说了些更加有用的信息,早知道她该好好听的。

  “没事没事,有这些就够了。”罗梓成兴奋得很,“何蕊现在就暂时住在我家,我们一会回去跟她说一声,由她出面调取地方志更顺理成章,她正在替陛下编纂堪舆图,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庙门口那尊铜牛的事当初如果真有记载,那这座月老庙应该不难找到。你们俩现在不方便到处走动,我去月老庙就好,要是真有账本的话我也能直接进宫交给陛下,陛下最近正愁找不到由头发难呢。”

  “我暂时恐怕还走不了。”唐九金忽然启唇。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般,当头浇下,让罗梓成瞬间冷静了。

  他讷讷地眨了眨眼帘,又转头看了眼段子七。

  段子七不由地蹙了下眉心,显然也不太愿意让唐九金继续留下来,可他也知道对于唐九金而言真相也许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他轻轻叹了声,问:“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发现……”她想了想,决定长话短说,“林月白告诉我,他来神策军营是为了追查自己的身世,他依稀记得有个叔叔在流放途中救出了他和他姐姐,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神策军的中护军杜衡。”

  “他说的话你也信?!”罗梓成嚷嚷了起来。

  “万一是真的呢?”唐九金仍然不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林月白,“万一是真的,那就证明他之前并未骗我,他也确实帮了我不少,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一走了之。”

  “如果是假的呢?”段子七问。

  “那我就更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这意味着神策军里必然有人跟林月白有勾结,也许就是那个叫朱郯的中护军,他们既然敢让我在军营里随意走动,说明我绝对不可能出的去;可是你们必须得安全离开,无论如何都要把消息带给何蕊,然后设法找到账本、呈给陛下,带上我只有可能全军覆没,到时候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不可否认,她说的句句在理。

  如果林月白跟神策军有勾结,那唯有釜底抽薪扳倒李宴辅,账本是关键。

  倘若坚持要带上唐九金一起走,确实很有可能导致三个人一起被擒获,到时候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思来想去,段子七做出了决定,“我留下陪你。”

  “……”唐九金略觉惊愕地瞪着他。

  “让罗梓成把消息带给何蕊就好,他一个人行动更方便,我留下陪你。”他又重复了遍,语气很坚决。

  唐九金翕张着唇,最终还是把那些劝说的话都吞了回去,轻轻地“嗯”了声。

  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倘若换做是她也一定会坚持留下来陪着段子七的,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块。

  所以,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继续阅读:神策军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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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上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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