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林月白留下来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唐九金只需要像先前赶走其他大夫那样试图把他赶走……
“等一下……”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林月白打断,“不是在讨论如何让我留下来吗?怎么又要赶我走了?”
“你有那么容易被赶走吗?”唐九金问。
“没有。”他握了握拳,信誓旦旦地道:“在找到我姐姐之前我赖定你了!”
“那你屁话那么多,还让不让我说下去了?”
“你说你说。”林月白很识相,立刻堆起讨好笑容。
唐九金没好气地白了他眼,勉为其难地解释道:“段子七又不是傻子,之前的那些大夫都被我想法赶走了,要是唯独对你另眼相待他一定会起疑心。”
“原来如此……”林月白一脸恍然大悟,顺便又拍了下马屁,“还是阿九想得周到!”
“你不能再叫我‘阿九’了,得叫‘二小姐’,要不段子七还是会怀疑的。”唐九金提醒道。
“好吧。”他不情不愿地扁了扁嘴。
这模样让唐九金瞧了有些心软,“如果是私下里的话,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闻言,他又重新绽开了笑容,“好的,阿九!”
“……”唐九金拿他有点没辙,这个人打小就是她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那你还会叫我‘小白哥哥’吗?”
她眉头皱成一团,“别了吧,听着怪恶心的。”
“哦……”林月白双唇一抿,委屈得很。
“行行行,哥哥什么的就算了,叫‘小白’就可以了吧?”
“唔……”他想了想,妥协了,“也好。”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话说到一半唐九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哎呀,你不要一直给我岔开话题,说正事呢,一会段子七和丁香就要回来了。”
林月白端正了下坐姿,表现得格外乖巧,“你说吧,我听着。”
“怎么说呢……”这正儿八经的模样让唐九金有些紧张,“总、总之你也不用太担心,段子七其实根本不关心你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医术也一定能蒙混过去;对他来说,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听命于他,所以一会你得表现出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明白了吗?”
他大概明白了,但又好像更加不明白了,蹙着眉心思忖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不懂就问,“段府尹脑子是不是有病?请了大夫又不关心有没有真才实学,钱多烧得慌吗?”
“这个说来话长,跟我们这事也没关系,你不用知道。”
“好吧……”他眉宇间浮现出一丝落寞。
于是,唐九金又一次放软了语气,“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时间紧迫,没工夫细说这些,等往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缘由。”
这个说法显然是让林月白觉得舒服多了,他重拾笑意,接着追问,“那唯他马首是瞻又是什么意思?他想让我干什么?”
“谁知道他,大概就是想要你把我往死里治,治得我苦不堪言、忍无可忍。”
林月白瞪大了双眸,一脸的惊诧,“这我办不到!”
“小白啊……”唐九金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你懂不懂什么叫‘阳奉阴违’啊?”
“哦,这我熟练。”
“那你又懂不懂什么叫‘逢迎拍马’?”
“这我更加熟练。”
“你确定?”唐九金表示怀疑。
“当然,你我也算是青梅竹马,这方面我有多擅长你应该知道的啊。”
“…………”对不起,这她还真不知道!
唐九金儿时记忆里的那个林月白,鲜衣怒马、倨傲张扬,看着便是被锦衣玉食将养大的,摧眉折腰对他而言是绝无可能的事。
他怕是对“逢迎拍马”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吧?又或者是对他自己有误解!
她本还想把话说得再清楚些,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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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七拿着诊箱推门进屋的时候,唐九金正在“犯病”……
她就像疯了一样,抓着林月白又是打又是咬。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招数了,她也是这么对付先前来的那些大夫的,段子七丝毫都没有觉得惊讶,将诊箱随手放在了一旁后,他走上前,熟练的将唐九金控制住了。
听闻丁香去泡茶了,走之前唐九金尚还没有“犯病”……
逻辑很通顺,段子七自然也没有多想。
那之后,林月白便将一个势利贪小、趋炎附势的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看得唐九金叹为观止,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
尽管如此,关于他的去留问题,段子七仍旧没有立刻做出决断。
这让唐九金有些紧张,她总感觉他似乎是还有顾虑,却又不知道他究竟在顾虑什么,直到段龙套突然来报——卓文宗来了。
她心头一紧,差点忘了段子七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既然是要给她“治病”的大夫,那日后必然是要段府住上一段日子,而段子七是不可能让那些来路不明的人留在段府的,对她是这样,对林月白想必也是这样;之前怀疑他身份的时候,他特意派了人去调查她,那么现在也很有可能会派卓文宗去调查林月白。
就连她都不确定林月白刚才对她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更不确定他是否经得起段子七的调查。
段子七让丁香看住了唐九金,倒是也没有太防着林月白,说是让他再和唐九金聊聊、多了解下她的病情,随后便去书房见了卓文宗。
诚如唐九金所料,卓文宗确实是为了卓文宗而来的。
毕竟找大夫替二小姐治病是他给出的主意,甫一进门他就追问起了林月白的情况。
在听完段子七的叙述后,他不禁感叹,“真不愧是公主的人啊,简直就跟陈维一个样,皮相不错、会讨好人,这哪是什么大夫啊,根本就是来洛阳攀附权贵的吧。”
林月白是来洛阳悬壶济世也好、攀附权贵也好,这都与他无关。
纵是追名逐利也实属正常,他虽与这样的人成不了朋友,但也不会去轻视,而眼下这情况,此人又确实能为他所用。
于是,他并不想过多的去议论林月白,撇了撇唇,漫不经心地问:“你打听得怎么样?”
“哦,这个林月白在长安有一家医馆,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善于交际,跟长安那边不少权贵都有来往,风评不错,大约半个多月前来洛阳的,通过公主的门客介绍认识了公主,之后便一直住在公主府,说是替公主养身,具体怎么养……”卓文宗冲着他暧昧地扬了扬眉,“你懂的。”
“咳……”段子七略显尴尬地咳了声,“这是林大夫和公主的私事,跟我们没关系。”
“那你还问我。”
“我是说唐九金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啧……”卓文宗咂了咂舌,“你怎么脑子里只有唐九金啊。”
段子七义正言辞地道:“她现在是段家二小姐,我要是不帮她由着她去胡闹,回头连累了段家怎么办?”
“是是是……”卓文宗懒得拆穿他了,说起了正事,“我大概查了下,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二小姐她爹身上。”
“为什么这么说?”
“你决计想不到二小姐她爹原先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段子七问。
“你猜猜啊。”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多没意思,一点悬念都没有。
段子七不耐地皱了皱眉头,“御医。”
“……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猜?”段子七瞥了他眼,继续道:“他确实治好了宁绾的病,那证明他医术不差,可一个普通的大夫应当是不会得罪权贵的。”
“何止是权贵,我都怀疑唐大夫得罪的那人手眼通天。”
“何出此言?”
卓文宗得意地扬了扬下颚,“不止是你猜到了,我也猜到他从前很有可能是个御医,所以让长安那边的人查阅了太医局的卷宗,确有唐庭其人,卷宗里只说他犯了事被免去了御医之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处罚,当然也没说具体犯了什么事,我猜想可能还有更加详细的卷宗,可我们也不好再细查,万一打草惊蛇呢?”
“嗯。”段子七点了点头,询问道:“既然是御医,那朝中应该还有他的故交吧?”
“问题就在这了,曾与他交好的人在他离开后不久也都相继出事了!”
闻言,段子七蓦地拧起眉心,“无一人善终?”
“有一个。”
“谁?”
“宣武节度使周品。”
“在汴州?”段子七陷入了沉默。
所有与唐庭交好的人都出事,唯独只有周品幸存,他要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便是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具体究竟什么情况,那还得见过才好判断,可他一个洛阳府尹跑去汴州找宣武节度使,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说辞吧?
“你该不会想要去汴州吧?”卓文宗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了些许,朝着他摆了摆手,“别忙活了,他过些天可能就自己送上门了。”
“哦?”段子七颇觉意外地挑了挑眉梢。
“王万元的那两个儿子回来了,过些天要办丧事,周品给陛下上了折子,说是与王万元乃故友,想来洛阳送他一程。”
“他与王万元认识?”
“不清楚,应该认识吧,要不谁大老远跑来凑这热闹。”
“那还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