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娥和大师姐亲自领着段子七他们去往将离的房间,途中大师姐简单的说了下将离的情况。
据说她那日从和丰楼回来后就全身乏力,起先大家都以为是迷药的药效还未过,便也没有太当回事,可谁知她竟然连隔日的朝食都吃不下去,要知道她平日里可是胃口最好的。那之后她的情况就每况愈下,吹不得风、见不得光,食欲不振还整日卧床,这症状搞得大伙也都不敢去打搅。
今日一早奚娥就想去探望她,可没成想,房门才刚打开,里头的将离就嚷嚷个不停,最终奚娥也只好作罢,本就是打算替她请个大夫来瞧瞧的,如今有个现成的送上门来自是再好不过,只是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她先前才有所犹豫。
奚娥的这番说辞合情合理,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撒谎。
至于这将离有没有对众人撒谎,那就只有看了才知道了。
可是凭林月白那三脚猫的医术恐怕是根本不可能看出什么猫腻的,于是乎,他灵机一动,另辟蹊径……
他放慢了脚步,故意让自己落在了队伍最后端,趁没人注意,他压低嗓音,冲着距离自己不远的唐九金唤了几声,“阿九,阿九……”
唐九金顿住脚步,好奇地朝着他看了过去,刚想问他怎么了便瞧见他鬼鬼祟祟的冲着自己直招手。
她蹙了蹙眉,缓步走到他跟前。
“我记得你昨晚穿的也是这件衣裳吧?”林月白问。
“……那又如何?”不会是这种时候还想吐槽她为什么不换衣裳吧?
“过来给我闻闻。”
“……”什么毛病?!唐九金有些惊恐的往后躲了躲。
“不是……你那种活像是在看变态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喜欢闻隔夜衣裳的味道,这还不变态?”唐九金的话音因为惊诧不自觉的上扬。
“你有病啊!谁会喜欢隔夜衣裳的味道?!”
唐九金不解地看着他,“那你闻什么?”
林月白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我方才就隐隐觉得那个大师姐身上透着香气,所以找了个机会扶她起身凑近闻了下,果然有。”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身上可没什么香气。”唐九金一脸冷漠地回道。
“谁说没有的,你昨晚不是带着金香玉吗?”
“啊……”这话让唐九金恍然大悟,总算是搞明白了林月白的用意。
那金香玉奇香无比,只要触碰一下就会沾上它的气味,一旦沾上好些天都散不掉,但沾染到衣物和人身上的气味又不似金香玉本身那么浓郁,得凑集那了才能闻到。
她扯了扯衣袖,凑到自己鼻间闻了下,果然有股淡淡的甜香。
按芸姐姐说的,那个神秘女子几天前去黑市时带着牌子,从气味上判断的确是金香玉没错,换言之,倘若那个大师姐身上也有同样的香气,那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了。
“你昨晚还带着那玉,我闻到的味道浓郁得很,不太清楚金香玉沾到人身上是什么样的气味,故而想确认下……”见她显然是明白过了,林月白这才又解释了句,边说他边拉过唐九金的手凑到自己跟前,认真地嗅了几下。
“怎么样?是这个味道吗?”唐九金的语气里透着期待。
他蹙了蹙眉,摇了摇头。
见状,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声。
“别丧气啊,我们这不是已经算是找到法子了吗?”林月白安慰道。
“啊?”她有些懵。
“我和你一样,也觉得这个将离病得未免太过于巧合了,没准她身上会有这气味呢?一会你只要想法是靠近她就行了,以防万一,最好是也能让我凑近闻一下,如果我们俩都觉着这味道一致,那定是不会错了。”
“这好办……”
“你们俩在干什么?!”段子七的低吼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唐九金的话音。
早在林月白唤住唐九金的时候他就已经留意到了,那一声异常亲昵的“阿九”着实刺耳得很,而这林月白已经不是头一回这么唤她了。
之后他便瞧见唐九金停住了脚步,俩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
他们俩居然还牵上手了?不止牵,林月白还把她的手凑到了嘴间!
光天化日!当他是死的吗?!
唐九金也意识到了这举止过于暧昧了,连忙缩回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月白好似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当她再次挣扎时他才松开。她并未深究,眼下这情形她也根本没空多想,当务之急是先把这尴尬局面给化解了。
当着奚娥和大师姐的面,她没法和段子七解释,万一将离当真有问题呢?万一奚娥和大师姐护短帮她遮掩呢?
于是,她选择了将计就计……
看得出奚娥是个挺传统的人,就连给将离找个大夫看看都还想着男女有别,一会没准还会提出要悬丝诊脉,再不济也是隔着个床帘子;而这将离甚至都不让奚娥靠近她,唐九金怕是也无望。
但如果是个傻子的话那就不必顾忌太多,横冲直撞也情有可原。
拜段子七到处张贴重金求医的告示所赐,现在整个洛阳城的人恐怕都知道她是个傻子了,所以她要是突然犯病也实属正常。
唐九金原本是打算等进了将离的屋子再“犯病”的,被段子七这么一搅和,她只好提前开演。
“子七哥哥……”伴着一道傻憨憨的喊声,她逃命似的朝着段子七跑去,没一会功夫就躲在了他身上,颤抖着紧抓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脸惶恐地看着林月白,“他…他要吃我的手……”
“……”段子七垂眸扫了她眼。
按照过往的经验,她“发病”一般就两种可能,一是为了保命,二是为了达到某个阶段性的目的。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她这次“发病”应当是两种可能性都具备。
一旁的林月白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硬着头皮配合起她的演出,“段大人,在下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了?”段子七不悦地瞪着他,问。
“在下方才就觉得二小姐有些不太对劲了,本想悄悄叫住她再确认一下,没成想,二小姐跑过来就问我要不要吃桂花糕,在下都说不要了,她还非得给我吃……”说着说着,他越来越入戏,委屈之情溢于言表,“可这哪来的桂花糕呀,她手上压根就没东西,就是一个劲的把嘴往我手里塞。”
“可我看到的却是你先握住她的手。”段子七冷冷地道。
“段大人,您误会了,在下是什么身份,岂敢握二小姐的手?我那是在推拒!”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林月白喊得格外大声。
不料,唐九金就像魔怔了一般,不停重复着,“他要吃掉我……”
“我没有!二小姐,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啊!”林月白一副急着想要解释清楚的样子,急匆匆的走到唐九金跟前,摆出被冤枉后迫于想要找当事人对峙的模样。
他的靠近让唐九金宛若惊弓之鸟般,“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谁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包括林月白。
他并不清楚唐九金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要配合,既然她撒腿就跑,那意思就是让他追呗?于是,他边追边煞有其事地嚷嚷,“二小姐!你别跑啊!你得把话说清楚才成呐!”
当然了,他越是追唐九金就越是有理由跑了。
看起来她是被林月白吓到了,横冲直撞的瞎跑,可实则却目的明确得很……
这里已经是后院了,奚府的姑娘都住在这,那一排厢房的门都开着,唯有一间房门紧闭,联想到之前奚娥和大师姐曾说过将离一直卧床不起、闭门不出,她猜想将离的房间很有很可能就是那一间。
虽说只是猜想,可她一时半会也没其他推断依据了,只能赌一把。
唐九金想过了,要是选错了,大不了再一间间找,反正她是个傻子嘛,做出任何行为都能理解。
事实证明,奚娥和大师姐显然是不太能理解的,尽管早就知晓这位段府的二小姐患有痴傻症,可她明明方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傻了?
大师姐有些措手不及,茫然地朝着自家师父看了过去。
“段、段府尹……”一直都表现得很波澜不惊的奚娥也无法继续保持平静了,她转头看向段子七,“这里可都是奚府姑娘住的地方,二小姐这样多有不便……”
她就差没直说“你能不能管管你们家这位二小姐”了,可这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段子七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以免迁怒了奚娥,直到控制住了情绪,他才礼貌地回了句,“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九金的病想必您也听说过,还请多担待。”
“这也不是我师父担不担待的问题……”而是您得拦着啊!大师姐看不过眼闷声咕哝了句。
段家二小姐好歹是个姑娘家,就这么闯进了她们的屋子也就罢了,可她身后还跟着个林月白,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好在,还未等她把话说得太过明白,段子七就已经举步朝着唐九金和林月白走了过去。
唐九金压根没病,这他当然清楚,她突然“犯傻”一定是有原因的,可他却怎么也猜不出她究竟想干嘛;相比之下,林月白倒是跟她配合得很是默契。
是的,他非常确信林月白也在演戏,痕迹太重了。
他们俩刚才一定是商量好了的,这让段子七很不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