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远的,段子七便瞧见洛阳府灯火通明的,刘应鸣正在门外不停的踱步徘徊,看起来似乎很焦虑。
他不由地蹙起眉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才洛阳城才平静了多久,该不会就出了什么事吧?
想着,他启唇吩咐小厮加快速度。
转眼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洛阳府门外,马儿才更勒停,刘应鸣就急匆匆地凑了上去。
“怎么了?”段子七也不敢耽搁,边跨下马车,边询问。
刘应鸣一脸凝重地道:“段老爷出事了。”
闻言,段子七反而松了口气,连眼都懒得抬一下,漫不经心地问:“他又怎么了?”
他那位爹大概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天真无邪。
段老爷眼里就不存在坏人,他不懂人心险恶、不懂世态炎凉,当然他也不需要懂。出身于段家注定了他自小就被众星拱月,从来也没体会过什么人情冷暖,家里人深知他的性格,压根就不是入朝为官的料,索性由着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段老爷喜欢摆弄奇珍异石,在叠石造景方面极具天赋,颇受那些个达官显贵的追捧,想请他帮忙设计宅子的人倒当真是可以从洛阳排到长安了,如此一来,他自是也未曾尝过什么人心险恶。
于是,“段老爷出事了”这话段子七时常听到,早就习以为常。
想来也不过就是被人骗光了银子、瞧着谁可怜倾囊相助、当众识破了一些个街头卖艺的骗术遭人围堵寻仇之类的破事,这么些年了,也没个新鲜的。
让段子七没想到的是,这次新鲜了……
“方才东来镇那儿派人来报,说是段老爷杀了人。”刘应鸣急急地道。
“……”新鲜过头了!段子七愣是没能反应过来。
“听说段老爷已经被刑部侍郎张大人收押,这事怕是得闹大。”
闻言,段子七蓦地拧起眉心,“死的是谁?”
“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刘应鸣吞吐了下,考虑到事关重大,他还是决定有话直说了,“只是那人与二小姐有些渊源。”
“哪个二小姐?”
“自然是段府的那位二小姐。”
“……”段子七自然知道刘应鸣说的是唐九金,只不过,这唐九金近来一直都没离开过洛阳,又怎会与东来镇的人有渊源?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不敢置信。
“段府尹可还记得周大人那个案子里前来指证将离的那个姑娘?”刘应鸣问。
段子七想了想,道:“眼睛瞧不见的那个姑娘?”
“正是。”刘应鸣点了点头。
“她死了?”段子七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不是,死的是她婆婆,姓钱,黑市里头的人都叫她钱婆婆。”刘应鸣补充道:“先前去黑市调查的时候我稍微打听了一下,二小姐手里那块金香玉的通行牌便是那位婆婆给的,听闻二小姐以前经常去黑市,是那位婆婆家的常客。”
“这黑市的人怎么会跑去东来镇?”段子七觉得甚是蹊跷。
“按芸姑娘的说法……”说到这,刘应鸣顿了下,想起来得先给段子七简单说一下人物关系,“哦,芸姑娘就是上回来洛阳府指认将离的那个姑娘,她是钱婆婆的媳妇。芸姑娘说,她们每年中秋都会去长安祭拜她丈夫、也就是婆婆的儿子。”
“中秋祭拜?”奇怪了点吧。
“倒也可以理解,团圆的日子嘛。我已经派人去黑市打听了,从龙门镇到长安也得好些日子了,她们那个铺子得关好些天,若真是每年都去,左邻右舍定是知道的。”
“嗯。”段子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钱婆婆有什么来头吗?怎么就惊动刑部的人了?”
先前他曾收到过他爹的家书,说是已经在回洛阳的路上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宋州了。这东来镇距离洛阳不远,是个人口不过百余人的小镇,算是宋州管辖,在宋州地界出的命案、死的又是个黑市商贩,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刑部出手。
“刑部侍郎张大人是同你爹一块回洛阳的,俩人本也谈不上太深的交情,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偏袒。”
段子七没好气地斜了刘应鸣一眼,“谁要他偏袒了?但他起码得给我来个秉公明断吧?就我爹那种踩死一只蚂蚁都能念叨半天的人,他会杀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也不相信段老爷会杀人……”刘应鸣嘴笨,想要解释却又有些语无伦次。
“行了,去收拾下东西,叫上晏明,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赶去东来镇。”
“我?”刘应鸣愣了愣,满脸的意外。
段子七不解地看着他,“不然呢?你要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跟刑部死磕?我不得带点帮手去吗?”
“我性子愚钝,让我守着洛阳府还成,去了东来镇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卓少尹比我更合适吧?”事实上,以往段子七也不是没离开过洛阳,每次都是带着卓文宗去的,而刘应鸣向来都是负责留守洛阳府。
“他啊……”段子七没好气地撇了撇唇,“去长安排队了。”
“排队?”刘应鸣一头雾水,“排什么队?”
“不重要,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不想干了吗?”
“这就去……”纵然刘应鸣再愚钝也能察觉到段子七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想来也是,谁家爹碰上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他不敢再耽误,正打算回府简单收拾一下,顺便差人去请晏明,突然有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转身询问:“对了,要不要让人顺道去趟段府叫上二小姐?”
段子七下意识地拧起眉心,有些排斥地道:“叫她做什么。”
“也不知道东来镇那边什么情况,二小姐的验尸技术要比晏明好上不少、做事灵活机智,再说死的那个钱婆婆她也算是熟识,应当能帮上不少忙。”
“我没她是过不下去了吗?!”段子七不悦地问。
“……”这过激的反应让刘应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再说了……”段子七气势散了,恹恹地咕哝了句,“这是跟她爹娘无关,她怕是压根懒得管。”
刘应鸣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倒是给我反驳一下啊!这种时候不需要认同!
“怎么了?”刘应鸣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段子七轻轻叹了声,“赶紧去收拾吧,差人给卓文宗留个信,让他去黑市好好查一下那个钱婆婆的底。”
“这……”刘应鸣欲言又止。
段子七扫了他眼,“想说什么就说。”
“这怕是没那么容易,黑市里头多半都是各家自扫门前雪,鲜少会过问别家的事,钱婆婆年岁又不小了,究竟什么来头,恐怕整个龙门镇也没几个知晓的,何况人人都知道卓少尹的身份,纵然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同官家说呀。”刘应鸣暗暗觉得,卓文宗今晚一定是把段子七得罪狠了,这分明是在刁难啊。
“他总会有法子的。”
“……”果然是刁难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