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张鑫最近的睡眠都不太好，整宿整宿的失眠，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直到天亮微凉才总算有了睡意，以至于，日上三竿了他都还没起。
他都已经这样了，那位跟了他几十年的随从还十分不体贴，连喊带拽的强行把他弄醒了……
“你是活腻了吗！”张鑫瞪着面前的随从，毫不掩饰他的起床气。
“大人，你快别睡了，出事了！”随从急匆匆地道。
张鑫仍旧抵抗不住困意，朝着床上倒去。
见状，随从连忙又把他拽了起来，“段府尹来了！”
“……你说什么？！”张鑫猛地打了个激灵。
“段府尹来了。”随从又重复了遍。
“他…他怎么跑这来了……”张鑫性急慌忙地把鞋套上，倏地一愣，转头朝着身旁的随从看了过去，“不对啊，你不是应该待在宋州看着他吗？”
“我看了呀，看不住。”随从一脸的无奈。
“这怎么还能看不住？”
“他一大早就嚷嚷着要见你，我说了等你忙完就立刻来宋州跟他详谈他爹的事，可他不听呀，怎么劝都劝不住，还拿洛阳府尹的身份来压我……”
“洛阳府尹怎么了？这是宋州，他一个洛阳府尹还管得了宋州的事吗？”张鑫没好气地道。
“这话我也说了呀……”
张鑫颇为诧异地看着自家随从，“你胆子还挺肥啊，这种话还真敢当着他的面说？”
“那当然是说的比较委婉的，就说这人是死在宋州地界的，长安那边又说了让刑部来管，按道理洛阳府的也不好插手不是。”
“嗯。”张鑫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可他说了，倘若洛阳府尹管不了这事，那要不让段家的人联名上道折子，再不济就劳烦太后她老人家出面主持下公道……”复述这些话的时候，随从的声音都还忍不住有点颤抖，那一个个的可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啊，“他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我哪还敢拦呀，就只好跟着他一块来了。”
“罢了罢了，”张鑫摆了摆手，“不怪你，这些个仗着家世为所欲为的纨绔子弟，别说是你了，我都不敢开罪。”
随从扶着他站起身，询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伺候我更衣洗漱。”
“啊？”
“啊什么啊。”张鑫白了他眼，“难不成就这样去见他？”
“哦……”随从默默地走到房外，吩咐小厮去准备洗漱的用具，转身开始伺候起张鑫更衣。
好半晌后，张鑫才打破沉默，“这样也好。”
“好、好什么？”这话让随从一头雾水。
“这事搁谁身上都得急，他如今这反应反倒是人之常情，若是一直不动声色待在宋州才更可怕。”张鑫侧了侧身子，方便随从替他系紧腰带，“如今看来，这段子七果然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没什么城府，怕是不难糊弄。”
随从替他系好腰带后，接过一旁小厮手里的漱口碗，边递给他边问：“大人有什么打算？”
张鑫灌了口水，正忙着漱口，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有道话音从房外传来……
“张侍郎这是要糊弄谁啊？”
“……”张鑫蓦地瞪大双眼，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声音……该不会是段子七吧？他转头看向随从，寻求答案。
一旁的随从无奈地点了点头。
“噗——”张鑫没崩住，不太优雅地喷出了嘴里那些漱口的水。
幸亏刚跨进屋子的段子七躲得快，虽然没有被吐了一身，但还是溅到了些许。
他眉头一皱，满脸嫌疑地低头看着衣裳上的那些水渍。
见状，那名随从连忙凑上前替自家大人打圆场，“段、段府尹，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家大人刚起床，还没完全醒过神来呢，你也真是的，不是让你在外头候着嘛，怎么就进来了呀……”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我不该挑你们家大人刚起床的时候来？”段子七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音。
“哈、哈哈……段府尹您可真会说笑，哪能是您的错呀，我们家大人他、他……”随从很为难，不敢得罪段子七，当然也不敢得罪自家主子。
好在张鑫及时回过神来，“是我起晚了，不知段府尹今日要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迎就不必了。”段子七斜了他眼，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颐指气使地道：“我是来接我爹的。”
“这……段老爷怕是还不能放……”张鑫支支吾吾地道，全然没有丝毫刑部的风范。
“什么叫不能放？”段子七话音一沉，“你觉得我爹会杀人？！”
“段府尹，你就别为难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张鑫苦哈哈地解释道：“事发时我刚好和你爹住在同一家客栈，人命关天，那会也来不及通知罗县令，我就先把这案子揽下来，当时也没想到此事竟会与你爹有关。我原本也是想要给段家行个方便的，可谁成想罗县令竟已把此事上报给了朝廷，长安那边说了，既然刑部已经插手了，那这案子干脆就由刑部来负责了。”
那些弯弯绕绕的官话听得段子七头疼，他不耐地道：“我不在乎案子究竟谁来负责，我在乎的是查得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眉目……”张鑫轻声道。
段子七打断了他的话音，“你要是不会查，那就让我来。”
“段府尹，万万使不得啊，让刑部来负责可是陛下的意思，违抗圣命是死罪啊！”
“哟，拿圣命压我呐？”段子七冷嘲。
“岂敢，岂敢……”张鑫埋着头，继续道：“我这也是为了段府尹好。”
“你要当真为了我好，那就赶紧把我爹放了！”
“段府尹放心，我一定尽快查清楚真相，还段老爷一个清白。”
“你……”还当真是在忽悠他啊，车轱辘话来回转是吧？段子七深吸了口气，摆出一副退而求其次的模样，“那我总能探望一下我爹吧？”
“这……”张鑫显然不太愿意。
“张侍郎，”段子七话音上扬，“我爹尚未定罪，家属探望实属合理要求。”
“是是是，段府尹说的是。”张鑫一个劲直附和，“我这就让人去安排，还请段府尹移步楼下厅堂稍候，起码…起码让我先梳洗一下……”
段子七瞟了眼面前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张鑫，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那名随从后脚就急匆匆地凑到张鑫身边，“大人，当真要让他去探望他爹吗？”
“嗯。”张鑫直起身，理了理衣裳，一改方才谄媚讨好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道：“这不是就糊弄好了吗？”
“欸？”随从不明就里。
“让他见一下他爹也无妨，刑部的手段他大概也有所耳闻，吵着要见他爹不过也就是想确认下我有没有用刑部逼供时的那些惯用手段对付他爹，发现他爹安然无恙后他也就安心了，至少能再消停个几天。”
“大人英明！”千错万错总之马屁是不会错的，拍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