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还挺肥
安思源2019-07-12 12:004,246

  唐九金原本打算继续回道观祈福的,但上清宫的老道士说了——“二小姐的心思不在这儿,继续待着会打扰大家清修,还是麻烦段大人把她领回去吧,我可以退还一半的祈福套餐费用。”

  这让段子七严重怀疑,她跟那群道士钻小树林仅仅就只是她丰富夜生活的冰山一角!

  离开上清宫的时候有不少道士跑出来送她,那一个个依依不舍的模样段子七都没眼看,送别当然不能空着手来,道观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的,于是……

  他们拖了整整一车道士们自己种的野菜回去!

  段子七已经接连吃了好几天的野菜了,朝食通常是野菜饼和菜粥,晚膳是凉拌野菜、炒野菜、野菜羹、蒸野菜……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虽然嘴上一直在抱怨,但他还是每天都会准时回家用膳,还由着唐九金时不时来上林坊给他送午膳、痛并快乐地吃着各种野菜,要知道就连段夫人都不怎么敢来上林坊打扰他工作的,卓文宗觉得他内心深处其实是享受着这种生活的,甚至是已经逐渐习惯了唐九金的存在。

  然而,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段子七派去调查唐九金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就在他们都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

  最先回来的去往于潜镇的人,给出的答案是——查无此人。

  当年旱情稳定后,不少逃荒出去的人也都回乡了,其中又不少人还能细数出灾前哪门哪户住着哪家人,并且表示从未听说过什么唐庭、也没有宁绾、更遑论唐九金。

  镇上一共就三个大夫,其中两个是父子,都是自小在于潜镇长大的,还有一个姓杨,两年前才去的于潜镇,钱塘人,二十来岁,听闻是在钱塘得罪了人,便举家搬来了于潜镇,育有一双儿女,最大的儿子也才六岁,显然是生不出唐九金这么大的闺女的。

  但是,仅仅只凭这些还不足以断定唐九金在撒谎,毕竟宁绾和唐庭是私奔的,兴许会隐姓埋名,唐庭也未必还会继续做大夫。

  段子七并未因此就去质问唐九金,他仍旧抱着一丝侥幸,若无其事地又吃了两天的野菜,直到派去浣花溪的人回来……

  “浣花溪附近有个苗寨,在山腰上,寨民从不与外人来往,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卓文宗忍不住打断了那名差役,吐槽道:“都说是与世隔绝了,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回卓少尹,四年多前村子里发生了一桩大案,这才使得那个村子被周围人所熟知。”

  “什么大案?”段子七轻轻蹙了下眉心,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可能跟唐九金有关。

  “听寨老说,十几年前他们寨子里爆发了一场奇怪的瘟疫……”

  “不是四年多前的案子吗?怎么说到十几年前去了?”

  “……”被打断的差役有些哀怨她地看着段子七。

  “你能不能安静点?”段子七没好气地瞪了眼卓文宗,转头冲着那名差役道:“继续说。”

  差役继续道:“染病的大多是孩童,发病时全身布满红斑、寒热不退、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胡话,通常不出两天便去世了,寨子里的巫医都对此束手无策,寨老只好求天神赐福。就在祭完天神的第二天,寨子里的人在溪边浣衣时发现了一对男女,看样子是从山坡上滚落的,那男的摔断了腿,女的倒是只受了些轻伤,寨民们看他们可怜就暂时带回了寨子里。男人腿伤好些了之后,听闻寨子里瘟疫横行,为了报恩便试着医治了那些患病的孩童,寨民们都觉得这就是天神赐给他们的救星,便让这对男女留在了寨子里。”

  “那两个人是唐庭和宁绾?”段子七问。

  差役点了点头,“唐大夫一直替那些苗民治病,还会治疗家畜,在寨子里地位很高,连寨老和巫医都要敬他几分,他和唐夫人的婚礼还是寨老亲自主持的,再后来俩人便生了个女儿,取名唐九金,听闻那女娃出生时啼声散乱,稳婆说怕是活不到成年,幸得唐大夫悉心医治,倒是看着也与寻常孩子无异了。”

  “后来呢?他们一家三口去哪了?”卓文宗迫不及待地追问,肯定是不在那个苗寨里了,不然这差役也不会一口一个“寨老说”了。

  “死了。”差役的口吻很沉重。

  “死了?!”卓文宗溢出惊嚷。

  “……”一旁的段子七脸色也顿时变得分外凝重。

  “寨老说,七八年前,大约就是那女娃十岁的时候,寨子里突然来了一对姐弟,姐姐十八九岁的样子,弟弟也才十二岁。苗民们都有些排外,寨子里是不轻易留外人的,没成想那对姐弟竟是唐大夫的故人,唐大夫出面求情,寨老便同意让这对姐弟留在了寨子里。那姐姐也是个大夫,时常跟在唐大夫身后帮忙看诊,就这么过了三年多,难免传出些流言蜚语,说是唐大夫跟那女的好上了,还想纳她为妾。”

  差役沉了沉气,继续道:“四年多前,据住在唐大夫隔壁的那家人家说,案发那晚唐大夫家动静特别大,唐夫人似是在跟唐大夫吵架,说什么‘赶紧把那个女人送走’之类的话,还有小孩子的哭声,持续到大半夜才消停。隔天一早,有人去请唐大夫看诊,喊了很久都没人应,大伙觉得不对劲就破门而入了,发现了唐夫人和她女儿的尸体,寨子里民风淳朴,还是头一回出这种事,寨老吓得赶紧报了官,起先就只有几个小衙役带了仵作来,确认了死亡后就把尸体带走了。”

  “唐大夫呢?”段子七蹙着眉头询问。

  “下落不明。”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段子七的意料,“什么叫‘下落不明’?”

  “那日之后便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我去县尉那儿调取了这个案子的记录,根据寨民们的供词,县尉判定唐庭想要纳妾,唐夫人不允,俩人起了争执,唐大夫一怒之下便毒杀了妻儿,带着那个女人远走高飞了。”

  “县尉?不是说只来了几个小衙役吗?”卓文宗不解地问。

  “益州县尉后来得知了死者是洛阳宁县尉的女儿,便亲自过问了案情,当时整个苗寨上上下下他都盘问过了,确实只有唐大夫有作案的可能,可惜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唐大夫的消息,怕是又找了个村子躲起来了吧。”

  “这个男人也太不是东西了!人家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跟着他为爱走天涯,结果不仅客死异乡还不得善终!”卓文宗破口大骂道。

  相比之下,段子七要冷静得多,他沉默着思忖了好一会,突然问:“宁绾母女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寨老带着几个寨民一起给她们下葬的,我也找了当时一块帮忙下葬的那几个寨民确认过了,一大一小两口棺,清楚得很。”

  “这么说……”卓文宗朝着段子七看了过去,“唐九金的确是死了?”

  段子七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看来是的。”

  “所以段府里那个是假的?!”

  “不然呢?鬼魂吗?”段子七反问道。

  “可是……”卓文宗还是觉得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宁家的玉佩?”

  “我早说过,她可能之前跟宁绾一家有过接触……”说到这,段子七转头询问起那名差役,“那个苗寨里有跟唐九金差不多年岁的姑娘离开过吗?”

  “寨子里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就没那么闭塞了,有不少年轻人离开寨子去了益州等地谋生。”

  “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卓文宗调整了下坐姿,摆出一副打算跟段子七好好唠唠的样子,“如果她是从那个苗寨里出来的,那应该很清楚唐庭和宁绾的事,只需要把她听说的那些讲出来,岂不是就没那么容易被揭穿了?何苦要编造出旱灾逃荒途中和爹娘失散这种谎言呢?”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唐九金已经死了,这一点只需要我派人去那个苗寨问一下就清楚了,所以她试图想要把我们引去于潜镇。”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她不想让段夫人难过。”

  “……”段子七想起了她曾信誓旦旦说过的“我不会做伤害夫人的事”,也许,她对他娘确实是存着感恩之心,为了不让他娘难过而隐瞒了宁绾已死的真相也确实有可能。

  “总之,我觉得这姑娘没什么坏心,可能就是苦日子过怕了想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你们段府多她一个也不多,又不是养不起,何苦非得把她逼走呢?再说了,除非你说出真相,否则夫人是不可能让她走的,但是这个真相夫人怕是承受不起吧?”

  “我有说过要把她逼走吗?”段子七好笑地反问。

  “这么说你是愿意让她继续留在段府了?”

  段子七蓦地站起身,边朝着门外走去,边道:“那得看她愿不愿意跟我说实话了。”

  他确实没想把她赶走,这一点段子七并不否认,只是……留着她绝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他希望她能对他毫无隐瞒,而不是需要他时刻提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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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子七打算先找唐九金聊聊,趁着他娘还在上清宫,兴许他们能达成共识,从此齐心协力粉饰太平。

  刚回到段府,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最近唐九金只要一到饭点就会兴冲冲地跑到门外来迎接他,可是今天段府门外静悄悄的……

  龙套也是得了通报才出来,接过了他手里的马缰,见他四下张望着,便贴心地主动询问道:“少爷,你在找二小姐吗?”

  “她人呢?”段子七问。

  “王士曹致仕回洛阳了,王家便办了个粽宴,二小姐陪着夫人一块去赴宴了。”

  “我娘不是在上清宫吗?”一个月的祈福套餐那么快就结束了?

  “还没呢,明天不就端午了吗?上清宫给她放了三天假。”

  “……祈福还能放假?!”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啊。”

  “……”所以果然是溜出来的吧!说是给他祈福,结果就没有一个人是走心的!

  “夫人说了,你要是回来得早就让你也过去,她估计二小姐应付不来那种场合。”

  “知道她应付不来还带她去做什么?”段子七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这种事还需要估计?她当然应付不来!

  像这种宴会,少不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家闺秀,即便是先前的宁家也未必能入得了那些世家大族们的眼,更何况宁家早已家道中落,而唐九金究竟是不是宁家之后都还存疑,想来那些大家闺秀们是没那么轻易容下她的,刁难嘲讽都还算是轻的,她们多的是排除异己的伎俩。

  “听夫人说,王士曹和二小姐的娘原先是有过婚约的,听闻夫人寻回了二小姐,自然是急着想要见一面了,上回夫人设宴认义女的时候,他在长安忙着致仕的事赶不回来,这不一回洛阳就给段府送了拜帖,得知夫人在上清宫祈福,他也不好勉强,昨儿派人送粽宴的邀请帖去上清宫时还特意说了务必要带二小姐一同前往,夫人也是没办法,只得带着二小姐去了。”

  “难怪……”他去长安的时候,王士曹邀了他好几次,当时他以为不过就客套而已便回了,现在看来,是为了跟他打听唐九金的事啊。想到这,他忽然眉目一紧,“二小姐知道王士曹跟她母亲是旧识吗?”

  “知道啊,本来她也不想去的,听夫人这么讲了之后也只好答应了。”

  “……胆子还挺肥。”

  龙套显然听不懂他的意思,茫然地问:“什么?”

  “没什么,我去换身衣裳,去帮我备辆马车准备点随手礼吧。”

  绝不能让她在那种场合露陷,这会让他娘难堪,甚至可能还会导致他娘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得知宁绾已死的事。

继续阅读:坏了他们的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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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上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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