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段子七把卓文宗留在了何府，毕竟潘家镖局并不止有潘湘湘，谁能保证不会有黄雀在后呢？卓文宗自然得留下保护何府上下的安全，当然了，他更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唐九金。
段子七认为，唐九金的处境很有可能比何夫人更危险。
虽说这事目前看来好像跟她关系不大，但就凭潘湘湘长得像林雪青，就很难说这事跟她无关。
这一点唐九金自然也想到了，再加上何蕊的这层关系，她对这件事尤为的上心。
原本她打算趁着段子七去潘家镖局的功夫，将潘湘湘的尸体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的。
可是，何蕊的情绪很不稳定，要不是卓文宗拦着，潘湘湘的尸体怕是早就被她毁了。
这也难怪，她那么相信潘湘湘，可对方却是为了杀她母亲而来，换做是她也会愤怒到连尸体都不放过。
无奈之下，唐九金只好把潘湘湘的尸体先运回洛阳府，顺道派人去段府通知了林月白。
林月白几乎一收到消息就赶去洛阳府了，匆忙脚步声打断了正在验尸的唐九金，她忙里偷闲瞥了他一眼。
他看起来不太好，尽管基本已经能够确定潘湘湘并非林雪青，可现在这具跟他姐姐有着一模一样脸孔的尸体就这么躺在他跟前，一丝不挂，肤色青白，脖间外翻的刀伤显得无比狰狞……想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有些难以面对……
他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站了会便退到了仵作房外头。
唐九金也没拦着他，她原本也没打算叫他来围观验尸，只是想着这件事他应当知晓。
她本来以为潘湘湘的尸体应当是她近些时日以来所见过的最简单的尸体了，乍一看便能知晓，死因明确，除了致命伤之外无其他明显外伤。
可结果，这具尸体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尸体里包含了很多的讯息，只不过，杂乱无章，她根本无法拼凑起来。
直到走出仵作房，她仍在思索，眉头皱得很紧……
“凶手真的是她吗？”
林月白急切的询问声传来。
“她确实是自刎的没错，不仅有刘应鸣这个人证，脖子上的刀伤无论是从方向还是力道来看，也确实是自刎而死；而她自刎留下的伤口与何夫人房门外那两个被杀死的丫鬟脖子上的伤口是一致，确实是同一把刀造成。所以……”唐九金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她就是凶手。”
“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杀何夫人？”林月白想不明白。
“这恐怕就只有她和何夫人知道了。”
闻言，林月白才想起来询问，“何夫人怎么样了？”
“不好说……”唐九金摇了摇头，叹道：“虽然伤口都不致命，但流了太多血了，何家请来的大夫还在想办法救治，但愿能够挺过来吧。”
“嗯……”林月白回得心不在焉。
唐九金也在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他站着。
好一会后，林月白才启唇打破了静默，声音透着喑哑，“阿九，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她问。
“等这案子结束了，能不能让段府尹把她的尸体给我。”
唐九金很快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你想帮她入殓吗？”
他点了点头，溢出一声苦笑，“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傻，明明她根本就不是我姐……”
“不会，我能理解。”她想到了自己先前毫无根据地相信着魏驿绝不会杀害妻儿与人私奔，这样的傻气她也有过。
林月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很复杂，有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深邃，和她所认识的那个林月白截然不同。
正当她觉得困惑时，他忽然别开了目光，淡淡地“嗯”了声。
“你……”能感觉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她本想追问的。
“咳……”一道清咳声传来，打断了她的话音。
是段子七的声音，她几乎立刻就认出，定了定神，转身朝着他看了过去。
他举步上前，瞄了眼一旁的林月白，想到躺在仵作房里的那个潘湘湘有着和林雪青极其相似的脸，他意识自己此刻应该宽容一些。
于是，他吞下那些不爽、戒备、嘲讽，挪开了视线，看向唐九金，问道：“验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太大的收获，不过……”她看了眼林月白，欲言又止。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林月白启唇道：“你不用顾虑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唐九金想了想，还是说了，“我怀疑她根本不是潘湘湘。”
如她所料，这话让林月白蓦地一震，不解地追问，“什么意思？”
“她身上有很多伤，都是旧伤，大大小小加起来至少有十几处，包括一些陈年的刀伤、剑伤、还有不少没有好好处理过的骨伤，按说潘湘湘自小被她爹和她那两个师兄宠着，不应该会落下那么多伤的。”唐九金解释道。
闻言，林月白蹙了蹙眉，思忖了片刻，问：“她不是镖师吗？会不会是押镖遇袭落的伤？”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我仔细查看过了，她肩胛上的剑伤从愈合程度来看，起码得有十多年了；右手骨折过，骨头并没有长好，有些歪，那应该也是七八年前的伤了。从她的年纪看来，她起码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且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伤势，这说不过去……”说到这，唐九金又赶紧补充了句，“当然了，她也绝不是你姐，我很确定她最多不会超过十八岁。”
林月白忍不住朝着仵作房的方向看了眼，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起来，“那她到底是谁……”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她究竟是谁，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确不是潘湘湘。”段子七启唇回道。
肯定的语气让唐九金和林月白齐齐地朝着他看了过去，显然，他这一趟的潘家镖局之行有不小的收获。
段子七沉了沉气，向两人讲述起他方才在明义坊打听到的事情。
整过过程中，唐九金和林月白始终保持着错愕的表情。
直到他说完，他们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好半晌后，唐九金才一惊一乍地嚷开了，“你是说，我们那天看到潘家镖局是假的？就连整个明义坊都是假的？！”
“嗯。”段子七点了点头。
唐九金还是觉得不敢置信，“那个神策军很厉害吗？”
能在洛阳府尹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一个假的明义坊来，那得是什么角色啊？！
“说来话长，目前还不确定那些人究竟是不是神策军。”这关系到朝中局势，他一时半会也很难唐九金解释清楚。
“人都跑没了，还怎么确定呀……”唐九金的语气有些懊恼。
她失策了！明明当时就有些怀疑了，却没有太当回事，倘若那时候她坚持让段子七派人盯着潘家镖局，也许今日何夫人就不会遭此意外了。
“不是还有何夫人在吗？”段子七启唇安慰道：“作为受害者，她一定是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想要杀她。”
这话反而让唐九金更忧心了，“还不知道她能不能醒来呢……”
她实在不愿意往太坏的方面想，可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段子七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突然转身冲着林月白道：“你先陪她回去吧。”
“那你呢？”唐九金蓦地看向他。
“我得去何府守着，只要何夫人还没死，那些人就很有可能会再来。”
“我也去……”
还没等她说完，段子七就打断了她，“听话，回去早些歇着，何夫人的情况你也知道，很不乐观，回头可能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必须得养好精神。”
“可是我精神很好……”
“唐九金，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完全好透？”
“唔……”她有些犹豫，显然又不太甘心就这么置身事外，明明这件事很有可能跟她有关。
“你如果真的想帮何蕊，那就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可别像上回那样，给人解个毒把自己给弄晕了。”段子七轻轻叹了声，近乎哀求般地轻声低喃道：“九金，我现在没办法兼顾那么多，别让我担心，可以吗？”
这话很管用，唐九金瞬间妥协了，临走前自是免不了一番嘱托。
林月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俩依依不舍的道完了别，这才举步离开。
就在他与段子七擦肩之际，听到了段子七的嘱咐，“保护好她。”
他没好气地哼道：“还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