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在自己家还要鬼鬼祟祟翻墙又翻窗的吗?
有,段子七。
他甚至得等到林月白走远后才翻窗跃入了唐九金的屋子……
有史以来最窝囊的洛阳府尹非他莫属了吧?段氏的列祖列宗若是泉下有知大概恨不得掐死他。
憋屈、懊恼、后悔……这些情绪反复在他胸腔涌动,可当见到那抹熟悉身影后,他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眼瞧着她身子一软,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他及时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腕,还未等她回过神便稍稍用力把她拽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很深,格外得用力,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她怔了怔,当属于段子七的熟悉气味混入她的鼻息后,她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背脊,给予回应。
好一会后,他才舍得稍稍松开她,但却仍是将她圈在怀里,下颚轻轻地搁在她的头顶,嗅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柔声道:“原来你们还约定过要一块去把长安城里的那些名门望族掏空啊。”
她连忙抬头想要解释,但很快他的大掌就落在她的后脑勺,将她重新按回了怀里。
“是他提起的,我可没答应。”她索性双手紧紧缠绕住他的窄腰,这个姿势刚好能听到他的心脏,强而有力,让人安心。
“嗯,长安城里名门望族太多了,你忙不过来的,你专心把我掏空就成了。”
“好。”
他满足了,终于松开了她,轻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长榻边,率先躺坐了下来,紧跟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让我再抱会。”
她很配合地爬上了长榻,枕靠在他怀里。
段子七边若有似无地把玩着她的发丝,边道:“我一会得跟何蕊先离开,林月白防心重,我若是待在家里他怕是会想法子把我看得死死的。我们也无法跟得太紧,至少得比你们晚一天出发,以免途中落脚暂歇的时候碰上。如无意外的话,你只管跟着他走便是,我和卓文宗他们会想法子混入神策军;可如果他临时变卦,你怕是得想办法给我们留点信息。”
“放心吧,我会随机应变的。”
他点了点头,怎么可能放心呢?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反悔,只好尽可能地确保万无一失,“你的事我方才都和我爹娘说了,你走的时候不会有人拦你,不过我娘戏多,我走的时候她怕是得闹一阵,你只管待在屋子里,别搭理便是。”
唐九金微微撑起身子,颇为惊讶地看着他,“你都说了?!”
“不然你以为我刚才能全身而退?不被我娘念死也会被我爹打死。”他好笑地道。
“包括我爹娘的事也说了?”
“嗯。”
唐九金蹙了蹙眉,满脸的担忧,“那夫人她……”
“自是难过的,但这么久了,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他们……”她垂着眼帘,怯怯地问:“他们没有生气吗?”
“气你把段家拖下水吗?”不用她说段子七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嗯。”按她从前的计划,在她爹娘的事情有眉目的时候她就应该离开的,否则的话必然会连累段家,可结果她还是贪心了,现在何止是连累那么简单。
“你还不了解我娘吗?”段子七替她抚开颊边的发丝,笑着道:“即使没有我们之间的事,在听说了你爹娘的事情之后,她也一定会趟这浑水。”
“说的也是……”想当初,仅凭一块玉佩一个名字,段夫人便坚定了认了她这个义女,足可见,她娘在段夫人的心目中当真是重要极了的。想到这,她不禁感叹,“我娘能有夫人这样一个闺中密友,也算是此生幸事……”
话音未落,她忽然觉得腕间一凉,下意识地垂眸看了过去。
这才发现她腕间多了只玉镯,“这是什么?”
“玉镯子。”
“……我当然知道这是玉镯子,我是说,你没事给我拷个玉镯子干嘛?”
段子七觉得这“拷”字用得极好,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我娘说的,说这是段家世代传长媳的东西,本打算成亲之日再给你的,谁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你真就这么被林月白给拐跑了怎么办?所以让我先给你拷上。”
“长媳啊……”唐九金轻声念叨着,指尖缓缓抚过那只玉镯,她觉得“长媳”两个字就跟这玉镯一样,温润得很。她不由地扬起了嘴角,转头轻轻瞪了眼段子七,“只是夫人的意思吗?你就不怕我真就这么跟林月白跑了?”
“你说呢?”他没有任何的回避与掩饰,眼里的情绪昭然若揭。
唐九金能清楚感觉到,他是怕的,怕得要死。
“我知道你不会跟他走,可我还是怕。”段子七又补充了句,他是信她的,只是如今才发现,信任不代表就不会惧怕。
她叹了声,轻轻握住他的手,本是想说些什么让他安心的,可话还没脱口便发现他掌心里有一排浅浅的伤口,这伤口是月牙儿型的,如同指甲刻下的一般,瞧着像是不久前刚落下的。她皱了皱眉,瞥了他眼,又掰开他另一只手查看,果然也有着同样的伤……
“怎么弄的?”她问,死死地瞪着那些伤。
“以你的验尸之术,这还能猜不到吗?”
“说什么验尸,你才不是尸!”这颇为不吉利的话让唐九金很不适,没好气地瞪了他眼,可当捕捉到他紧抿着像是拼命克制着情绪的嘴角时,她心头一软,“是方才林月白拉着我离开的时候攥出来的吗?”
“不是拉着,是牵着……”他咬了咬牙,“他牵着你的手!”
“你连这都忍不了……”唐九金溢出一声嗟叹,“你到底为什么要演这出戏呢?你是知道的,只要你不答应我绝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你开口,我甚至可以再也不查的。”
可他却突然就演上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消失数天后冷不防地就带着何蕊回来在她面前演上了!他们俩都演到那种份上了,这个计划自然是得由她继续下去,她以为他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决定这么做的。
“可我答应你了。”段子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继续道:“我答应过你,一定帮你查出真相。”
“……”
“我也确实动摇过,那日不想让你们聊下去,硬是把你给我带回家时,我确实想过要不要劝你放弃……”他垂眸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知道的,只要我开口,你便不会再坚持,只是……你真的甘心吗?”
“……”
“其实也是直到今日才下了决定的,今日,卓文宗问我,是要不顾一切绑着你让你就这么眼盲心瞎地过一辈子,还是要放手一搏换你余生无忧无虑。”段子七好笑地哼了声,“这道题太好答了。我希望你嫁给我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委屈、将就亦或是妥协。所以,你尽管去吧,去找你一直想找到的答案,我要做的便只是护你周全、接你回来。”
唐九金忽觉鼻腔一酸,她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想,等这些事都结束了之后,她一定要回一趟苗寨,带着段子七一起,她想让她娘也看看,看看她找的男人——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想到这,她扬起笑,眸色柔得宛若一潭春水般,“你还记得夫人设宴认我做义女那晚你说过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是她扮鬼吓唬陈维那晚?那晚他说了太多话,却不知她指的是哪一句?
唐九金并未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道:“过了今晚我就是段家的长媳,我的命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我会给你惜着点儿。”
他想起来了,他是曾说过——过了今晚你就是段府的二小姐,你的命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给我惜着点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便忽然俯身挨近,微凉朱唇落在他的唇间,她试着探了探粉舌,青涩地抵开了他的唇齿,当触碰到他的舌尖时,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灵舌悄然逃开,但很快她不甘心又卷土重来……
这是唐九金第一次主动吻他,毫无技巧可言,但却轻易将他撩拨到方寸大乱、思绪空白。
直到她越靠越近,喉间溢出浅浅的吟哦,他猝然清醒,意识到她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吻那么简单……
他用尽全身地意志力将她拉开,“你想做什么?”
“想做你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回道。
“……”他喉头滚了滚。
她垂眸看向腕间的玉镯,“这只镯子我自是会珍惜,可这是你娘给……”说着,她羽睫轻抬,如丝媚眼落在了他身上,“那你呢?你不打算给我点什么把我拷住吗?”
他没有说话,眯着眼眸细细地打量着她,趁自己的定力还在,他想将她的心绪解读清楚,哪怕只是在她脸上捕捉到丝毫的义无反顾,他都会无限放大然后逼迫自己保持理智,可是没有……丝毫都没有……
她眉目含笑,通红的脸颊满是羞涩,微微上翘的嘴角则写满了欢喜。
这模样怎么瞧都像是个新婚之夜时的小娘子,她不是怕回不来、也不是怕夜长梦多,只是单纯突然就想这么做了。
他伸出手,掌心落在她的脸颊上,清晰感受着她灼烫的体温正慢慢焚烧着他的理智,就在这理智还剩最后一丝时,他挣扎着启唇,哑着声,命令道:“说爱我。”
她微微一愣,很快便笑着点头,“嗯,我爱你……”
话音未落,段子七便手腕一转将她拉到跟前,吻住了那张唇。
拷住她?不需要。
但,他想要她做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