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留轩看着桌上的那幅画,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老叟”。
“怪不得。”他突地道。
安可正好端了药过来,留轩瞧了眼,觉得多半碗的药实在是太少了,脸上不怎么高兴,只道:“从今日起给他加大剂量,每次喂两碗!”
安可一愣:“公子,这样会不会喂吐了啊?”
一日三顿,那便是六碗了。
“喂吐了也得灌下去!”留轩单手捧了画,不屑一笑,“这人顶着本公子的名头同爵爷套近乎,本公子还想给他灌三碗呢!”
“名头?”安可更是疑惑了,凑了过去也瞧那画,“他顶了公子的什么名头啊?”
留轩却是将画一藏,乜了他一眼道:“喂你的药去。”
安可一撇嘴,终是去了。
留轩继续看着那画发呆,亦是勾起了不少往事。
他小时候曾进过宫做了三皇子乾谙的伴读,也遇见过骆绯喵。
那时他虽说是伴读,可学识非常常被先生夸赞,便连三皇子也对他青眼有加,故而难免有些自恃清高,虽生活清苦比不得皇子们,却清高依旧。
如此,见了骆绯喵的第一面。
他当时瞧着她不怎么顺眼,小小的丫头,穿着十分华丽,而他纵容满腹才华却依旧寒酸,所以在她见了他后,他便一直冷着张脸。
不过小时的骆绯喵可没今日这般见外,毫不介意他的冷脸,凑过来便问:“你是谁,也是皇帝的儿子吗?”
皇帝的儿子?他当然不是。
她又道:“你笑一笑,你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笑?凭什么?
他看了一眼四周,指了湖心处的并蒂莲,对她道:“你摘了那花,我便笑给你看。”
“成!”小小的骆绯喵当即跃跃欲试,顺着岸边的歪树便往湖心去了。
古有君王为博美人一笑,今有少少之女为哄少年一笑——
取花、坠湖!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那时他也不知怎么,看着在湖心处呼救的小姑娘,并未帮着喊人来救,而是凉凉笑了一声,转头便走了。
后来,听说她被人救起来了,倒也没追究什么,可却再也没入过宫。
他本以为她是忘了,没想到居然还记得,还作了这画。
他从前听看斌提过,骆绯喵跟乾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曾说过,说他是“小哑巴”,说他二人在皇宫中的种种,原本他还觉得气愤,怨她只记得乾乘不记得他——想不到竟是她认错了人……
留轩的心里霎时好受了许多,看着床上的那人也不觉得气了——这冒名顶替的总归会变成个痴傻的,他也算是报了仇了。
中砂府。
骆绯喵终是回来了,柳柳跟在身后脸色不怎么好看。
骆绯喵也没理,小厮拎着灯笼,急忙将午后的事一一道来。
“只拿走了画?”骆绯喵疑惑着,随即道,“你去将看斌带过来。”
“是。”小厮应着,心道爵爷果然没将那画放在心上——倘若那小公子真的不来了,那看斌可算是保下来了。
看斌来的时候眼睛肿得鼓鼓的,饶是柳柳面色僵着也不由得动容,可仍是忍住了没有打趣,倒是骆绯喵说了一句:“看斌,你既然舍不得旧主,怎又来寻本爵这个旧旧主了?”
看斌如今虽不哭了,可声音难免有些哽咽,他道:“小公子说要照顾重病的父亲,要再寻个酒香楼的小二过来帮着伺候,说是便宜好用——可那小厮不讲理,抢了奴才的牌子自个儿便入了凉王府,公子也说不要奴才了……”
看斌说着,便又要哭。
骆绯喵急忙竖了手:“你先停一停——你方才说,留轩重病的父亲?”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留轩曾说自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旁亲的那种。
看斌又觉得委屈:“可不是?公子说,那人从前是他的叔父,如今变成了亲爹,日日都要喂药,顿顿都少不得,忙得很——可就这样还将奴才给撵了!”
骆绯喵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着这小厮实在烦得慌:“你先下去吧,本爵瞧着你有些头疼。”
看斌本在哽咽,闻言不可置信地抬了头,眼泪当即涌了出来,随即哭诉道:“爵爷既然不愿见奴才,奴才这就走……”
骆绯喵不由扶额——赶明儿不如就把看斌给送回去算了,卖身契也一起!
她又看了眼绷着脸的柳柳:“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也去歇着吧?!”
一直没有被安抚的柳柳: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