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康宫。
骆绯喵自打落了座,太后连茶也没让人奉,自个儿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得畅快。一连喝下去三杯,却还没有半分要话家常的意思。
“太后话家常的方式果真特别。”骆绯喵宛然一笑,“竟是以茶而话,真真是雅意。”
太后终于舍得放下茶,笑道:“哀家这里的茶水太过简陋,怕骆小姐喝不惯,毕竟你从前是中砂府的小爵爷——说起来,骆小姐如今已不是爵爷了,还是当初同渠裳生了误会,皇帝怕渠裳委屈这才削了你的爵位。”
太后微微一顿:“其实哀家也觉得皇帝罚的太重了,所以在前几日皇帝回宫之后,哀家曾跟他提过要恢复你的爵位——可他并未同意,哀家自然也不能强求。”
骆绯喵不语。她知道太后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乾乘当初究竟为什么削爵赶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却不知太后提及往事,意欲何为?
“再者皇帝登基已有些日子了,后宫一直还空着,哀家想着选几位妃子进来,最好是没什么家世的,否则日后闹起来便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了。”太后笑着,“所以哀家想,虽然皇帝否决了哀家的提议不肯恢复你的爵位,可哀家还是觉得对不住你,想从此处来弥补——这便是哀家为何要找你来话家常的原因。若你成为了皇后,岂非便与哀家是一家人了?”
骆绯喵一愣。
原来说来说去,是为了这一桩。
可这话里话外,都是把屎盆子往皇帝身上扣,将自己择得倒像个慈祥的母亲一般——但若真如此,何至于到现在也不派人斟一杯茶?
天晓得她方用完膳,茶水还未来得及喝便硬被拉来话家常了,此刻确实心中不痛快。
骆绯喵不由一笑:“太后的家人,难道不是前几日离开国都的公主吗——您当时可是连送也未送,还让人将她强行赶出国都去。如今却跟旁人话家常,倒不知她会如何作想。”
自然,这内里的情形二人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太后掩下眸子:“到底是血浓于水,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是啊,血浓于水。所以,即便是杀了人也可以因为亲情逃离罪责——但,这世事又岂会尽如你意?
“不过听闻公主在去往流水国时,半路出逃、失踪了,太后可去寻人找了?”
太后一愣。
“你说什么?”
这时,正巧有人来传信,锦罗出了殿门询问,听闻消息后便急急入了慈康宫,目光复杂地看了骆绯喵一眼,随后对太后悄声汇报。
流水渠裳的确逃走,至今下落不明。
骆绯喵说的,是真的。
太后到底是跟流水渠裳有情意在的,当初得知她杀了人还派锦罗去传懿旨,故而此刻,听闻这消息当即便摔了茶杯,起身颤着手指了骆绯喵。
“是你!”
骆绯喵亦起身,笑着:“是流水渠裳要去见凉王,一心出逃,关旁人何事?太后的这家常可莫要话偏了才好——天不早了,既然您有事要忙,那我便先回去了。”
骆绯喵走后,太后还气得发喘,指着宫门对锦罗道:“你听听,她还有什么规矩!”
锦罗亦是红了眼眶:“太后,当今最重要的还是公主啊!”
太后无力垂眸:“是她自己要走,哀家又能如何?她这一生,果真是要被凉王给毁了——去派人找,找不找得回……都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想到骆绯喵居然提前得知了消息,太后便知晓流水渠裳怕是凶多吉少了……当即一个白眼袭来,昏厥了过去!
中砂府。
因骆绯喵入宫时并未带柳柳,柳柳心里着急,见骆绯喵回来了,忙道:“主子,太后可刁难您了?”
骆绯喵勾唇一笑:“没有。”
就算曾经刁难过,如今也算扯平了。
“那……”
柳柳才不信太后会这般善解人意,这分明就是鸿门宴!
“她得知流水渠裳出逃失踪,想来也没心思对付我了。”骆绯喵坐下身来,敲了敲桌子,眸子暗了几瞬,“只是她还不知道,流水渠裳落崖的消息。”
柳柳倒茶的手指一顿,思及那日冯夫人逝去的模样,眼眶登时红了,轻声道:“唯有如此,地下的人才能长眠。”
说罢她又一笑:“不过那是恶人被天收,同主子没什么干系——您只是帮她逃跑,就算后来落了崖也跟您没干系,都是她的报应。”
骆绯喵垂眸,饮下茶水。
“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