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瑾,若朕也想知道,程家会有几人赴边呢?”皇上收回了如刀的眸光,抬头笑问着程言瑾,努力看上去让人觉得和蔼可亲,而不是一个逼迫十几岁小姑娘的暴君。
程言瑾抿了抿唇,躬身回话,“回皇上,我程家是百年将门,但有君命,程家人莫敢不从。”
程言瑾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且万般妥当。既回答了皇上所问,也等于是什么也没答。若天子下令,命程家合府老幼皆参战赴边,程家也得去,何必还要假惺惺的问她。
回府后,去凝晖院简单禀了一声,程言瑾便被三老爷带到了府里的凉亭之中。
“瑾姐儿,我听说朝上有人奏请,让程家领兵出征?”
程言瑾看了一眼程鸿远,说道:“三叔父想说什么?侄女儿面前还是开门见山吧!”
程鸿远身侧的大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几次后,终是说道:“我想代你五叔父出征。”
“三叔父何出此言?五叔父十年前便伤退在家,连朝职都不曾领受,如何还能再次出征?”
程鸿远瞪了一眼程言瑾,“你五叔父近来一直在练习走路,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五叔父这么急迫的想要重新站起来为的什么,你也别说你料不到。”
程言瑾抿了抿唇,五叔父自小年夜后,便央求邹先生采用了冒险的**治疗方法,他迫切的想要重新站起来,就是料到了,程家小一辈儿已经长起,朝廷不会一直不用程家。
若是自家没有可领兵之人,这些孩子去了,也只会是充当炮灰的马前卒,只要有心人稍稍运作,就会全部有去无回。
五老爷程鸿晖的心思,在小年夜后曾向她露过一星半点,也提了一句程言修的情形,当时她乍惊乍喜,又莫明感伤。而如今,她明白了五老爷的用意。
父子二人隐忍度日,是为了程家能得个安稳。
重新站起来,是要为他的儿子,为程家小一辈儿撑起一寸可活命的天地。
程言瑾猜想,此事定然是五叔父不同意,三叔父才来找她,想让她帮着劝说五叔父。
诚然,程鸿晖的身体状况现在还不宜出征,看着是站起来了,却是于常人无异,谩说提枪杀敌,纵是顶盔戴甲的阵前指挥,他怕是都吃不消。
他若依然瘫着,三叔父自请出征,说不得能获准。
可他站起来了,朝廷怎么都不会让他闲在府里,怕是今天这番朝议就是针对五叔父而来。
“三叔父,恕侄女儿说句大实话,五叔父是朝廷亲封的将军,上过阵杀过敌。虽说身体不允许,再不能纵横沙场持枪杀敌。可他身上有军职,若朝廷有旨下达,他推辞不得。”
既如此,何必再多搭上三叔父你呢。
“可你五叔父这状况,去了就是个死啊,而且……”程鸿远倏地起身,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愤怒。
“而且,此番程家怕是至少得去三人。”程言瑾将三老爷未出口的话接了下去。
“你也听说了。”程鸿远的脸上多了一抹苦涩,“咱们程家百年来忠君为国,一心一意只为君,从不涉朝中纠纷,为什么总有人容不下?”
“三叔父,他人容不容程家是他人的心胸与禀性,而能不能让他人容下则是咱们程家的本事!
程家是将门,无论是勋爵还是这府宅都是军功所得,闻战赴边,身为程家人义不容辞!可三叔父,府里谁都能去,唯独您去不得。
您先别急,听我说,这些年您一直病弱示人,若您都出征了,其他人能不去吗?若所有人都出征赴边,您觉着二叔父能照应得好这一府老幼?”
他……程鸿远一句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程言瑾却勾起了唇角。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索性就说破吧!”程言瑾看一眼程鸿远,“这些年,无论是五叔父的腿还是三哥的事儿,您都外着二叔父,不是因为二叔父当真才不堪用,而是他心智没用在正路上。
您不必试着辩解什么,连我都看得出来,您以为祖母看不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二婶娘掌中馈,却并没有多大的实权。
也是为什么,掌事落在了我的头上,而我不顾大哥却为四哥谋出路。大哥若一飞冲天,以他的禀性,府里人人难安。二哥有您为他筹谋,无需侄女儿多费心神,而三哥是咱们程家最后的希望,非到关要时刻不能露白。”
二房私心太重,可用不可信!这是文老太君让她接任掌事时告诉她的原话。
“不让我去,那此番咱们府里的这兵丁如何出?”
“二哥……有习武吧?”程言瑾不太确定的问着程鸿远,她一直觉得以三叔父的睿智不会真的养废了二哥,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程鸿远哼一声,“不让我去,却让你二哥去……”
“呃,这个……我也去!”
什么?程鸿远瞪圆了眼,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程言瑾,末了一拍桌案,丢下胡闹两个字,甩袖走了。
胡闹吗?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安排么!
翌日,程言瑾将将用了早饭,凝晖院里便使了人来请。
程言瑾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裙,带着梅香去了凝晖院。
怜心虽然不肯说是为了什么事儿请得这般急,可程言瑾仍是猜到了一二,定然是与昨夜她与三叔父的一席话有关。
程言瑾打帘入内,刚屈膝福了一礼,还没坐定,五房、二房以及三房众人都相继到了。
一见人齐了,文老太君便直奔了主题。
“杨家一大早送来消息,北境战起,各将门怕是都要出征赴边。这一次也有人提了程家,急急找了你们来,就是想在事情落定前,先拿出个章程来。
我程家已有十多年没有武将立朝,更是不问兵事,允安才刚刚能站起,便有人看在了眼里,怕是不寻常。”
允安是五老爷程鸿晖的字儿。
“母亲勿忧,若真有圣旨入府,儿子领兵出征即是。”五老爷话刚落,洛氏与文老太君都垂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