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晚间，刘氏使人给程言瑾送了一柄团扇，扇面上是春意融融的桃花红。
这是在提醒程言瑾，时间快到了，准备好嫁入景家。
绿荷恼得将扇子扔了出去，却又嘟着嘴捡了回来，呈到了程言瑾的面前。
“姑娘，可要回礼？”
“自然！”程言瑾提笔在团扇上刷刷刷写下了两行字，然后将团扇递给了绿荷，“送去秋实院。”
绿荷低头一看团扇上的题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姑娘，你这样促狭，瞧着可不像夫人。”
“却有几分像老太君！”
绿荷在程言瑾的嗔瞪下，笑着跑出了竹一院。
今天是小雪节令，前世就是在这一天，瑞雪纷飞。
她明明记得，前世的时候是个严冬，那雪在夜里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一觉睡醒，暖冬变酷寒。
晚饭后，程言瑾没有入内，而是在外间坐了，还让绿荷沏了一壶茶，备了两碟小点。
“姑娘这是在等奴婢？”晴兰抱着两册账薄进来，一入内便弯了唇角。
程言瑾但笑不语，是等她，也是在等雪落。
陪晴兰一起对完了账册，夜已经深了，雪还没落，程言瑾却是昏昏沉沉的走进内室，歪头便睡了。
一夜好眠。
再睁眼，已是满院银装素裹。
这场雪就如程言瑾记忆中般，下足了两天两夜才停，而后温度骤降，人人棉衣加身，怀抱暖手炉。
接连冷了数日，各府各宅皆派出了管事沿街买炭通地龙，此时才惊悉，京城炭贵，一炭难求，偌大个京城只有一家铺子有售。
数日后，白昱凡亲临衣铺求见程言瑾，且开门见山提出要铺中所存的所有棉衣。
“白大哥，你确定是要全部？我可是存了很多很多哦！”程言瑾俏皮的眨着眼。
白昱凡眼中现出一抹亮光，“有多少？不瞒妹妹，大哥急需五万件。”
五万件？程言瑾有些愕然？她去青州前有跟白昱凡透气，而且据她所知，白家明明就有存棉衣。
“唉！白家库房所存五万件被损毁了。”
白家是皇商，吃得是官家饭，自是不管年景如何，都会备有适度的安全库存，以备不时急需。而今岁白昱凡更是多备了两万件，一是觉得程言瑾的分析很有道理，二也是为了照顾程言瑾生意，加上白家的安全库存，京中的白家库房有五万件之多。
就在三天前，白家库房突然走水，火势虽然被及时控制，可火势是由内而起，库中棉衣便被损毁了大半，剩下的小半虽然能用，却不能再用作军需，而天气骤冷，户部又催要的紧。就算从各地的小库房的调，时间上也来不及交第一批。
竟是人为！
想来前世也当是出了这等事儿，白家才无棉衣可交因而获罪。
程言瑾又想起，第一批棉衣初到京城时也出过状况，幸好高成栋发现的早，又及时拿出了举措，才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先是程家，再是白家，如此推断下来，幕后之人定然熟知程白两家渊源。
“妹妹？”白昱凡见程言瑾拧着眉头默然不语，以为吓到了她，又道，“妹妹不必担心，白家并不止一处库房，若没有五万件，只需有一万件应急，白家便能从别处调货入京。”
程言瑾摇头，眼皮子底下的库房既能动手脚，其他各处的库房焉知不是已遭了毒手。
白昱凡心一惊，“妹妹的意思是，失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只是推测，做不得准，大哥可暗中着人好好查查。至于棉衣……”程言瑾弯着唇角笑了，“我有五万件，早在数日前已屯在了通州的库房，白家管事只需拿了大哥印信便能调用。还有五万件在路上，大约要五天左右抵京。”
十万件！
白昱凡大喜过望，户部给白家派了十五万的急单，限期十日。安全库存被毁，将各地库存全都调用，也还差近十万件的缺口，他还愁着突然间去哪里寻这个缺漏。不成想，她小小一个店铺，竟是存了十万件。再联想着九月里程言瑾往青州时，特意给他递的话，白昱凡莫明激动。
白家祖谱有记，拿了皇商的那位女祖，便常常能早人一步料准商机，因此才一步一步将白家做大，莫不是眼前这个妹妹也有这先祖的本事？
白昱凡目不转睛的望着程言瑾，就像是在看一个天降神祇一般，既欣喜若狂又钦敬有加。
程言瑾无语扶额，大哥这反应……
莫不是将她同那位老祖对号入座了？她就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提前知道了点儿别人不知道的事儿罢了，可没有那老祖的本事！
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有。
“大哥，货源咱们虽然齐备，妹妹觉得这慌不择衣的愁苦，大哥还是得声情并茂的演出来，以免生变！也正好借此，区分一下敌友。”
白昱凡点头，“不用妹妹提点，大哥此番也定然不会轻巧揭过。白家是皇商，吃的是官家饭，行的自然是官家事儿。
若是查证了是谁在背后捣鬼，大哥纵是肯饶过他，怕是朝廷也不会轻纵。”
朝廷！
程言瑾抿紧了唇没吭声，活了两世，她看开了许多事儿。对眼下这个朝廷并不怎么看好，皇上不是明君，太后不问政事，把控权势的朝中勋贵又大都德行有亏。纵然皇上与太后待程家不错，前世的程家也仍是求告无门的被屠了满门。
往上推五代，白家与程家一文一武，是这大朗安邦定国的柱石，别说朝中官员无人敢欺，就是皇家勋贵也都会高看一眼。
可现在，白家看似官途正盛，可也只有祖辈的一位大人入阁，父辈并无人出仕，孙辈虽旺，也是尚无人出仕。白相年事已高，纵是数年后孙辈有出仕之人，也来不及帮扶一把，单靠自身能否成长起来，还未可知。
而程家，那一战后，已断绝了祖孙三代再入将的可能性，如今只剩一个空壳将军府。
这些情形，程言瑾能分析的出来，朝中官员自然也都能看得清楚明白。也因此景家才会挖空了心思的想取程家而代之，继而覆了程家。
好狠！
“朝廷已不是曾经的朝廷，大哥……还是多留一条出路为好。”
程家要不想被取而代之走上被覆灭的路，就只能重新起势，站到一个足够高的位置，让人不敢轻易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