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太君送给蓝静婉的那套头面,别说蓝静婉这个庶女要惊诧,就连程湘沅都嚅了嚅唇,她认得这套头面,是文老太君的嫁妆,很有些年头了。
她年少的时候提过一次,文老太君都没舍得给她,不成想现下竟是当作见面礼给了蓝静婉。
程湘沅看向蓝静茉手上的匣子,只一眼,眸光就沉了。给蓝静婉那个低贱的庶女是那么好的一套头面,给她亲生的茉儿却只是一套普通的珊瑚饰,这个死老太婆还真是会打她的脸。
她这是打量着给了蓝静婉,她还能再带回程家来呢,真是做梦。
文老太君浅浅扫了一眼,便看出了程湘沅的不快,拍着她的手背低声说道:“茉儿还小,来日方长。婉儿可不同,转过年就及笄了。”
言外之意,是说她给蓝静婉的这套头面算是给未来孙媳妇儿出嫁的压箱礼,自是要贵重一些。蓝静茉是她的亲外孙女儿,日后出嫁时自然也少不了她的。
程湘沅抱着文老太君的胳膊,笑道:“母亲自己个儿的东西,自然是喜欢哪个就给哪个,女儿反正是讨了嫌,什么也得不着了。”
文老太君伸手在她额上戳了一记,“都要做婆婆的人了,还这么爱闹,也不怕让小辈儿笑话。”
程湘沅不说话,只抿了嘴儿浅浅的笑着。
文老太君心中暗忖,还是这么的眼皮子浅,纵是金尊玉贵的教养着,也永远上不得台面。先前看她言行举止,还以为从前的性子收了,看这模样反多了一抹尖刻。
也亏得蓝家只出了一个举人,还没有人真正入仕,否则怕是连她这个老婆子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离开饭还有点时间,文老太君看了一眼程言瑾,起了身。
“乏了,瑾姐儿扶我入内歇会儿。”
“是,祖母。”
程言瑾扶着文老太君进了里间,刘氏也让程言画带了蓝家两姐妹去院子里走走。
程湘沅垂着眼,心中暗道,走了也好,不然有那么一尊佛在,有些话她真不太好说出口。抬头看一眼府里的几位嫂嫂,程湘沅开了口。
“五嫂,请先留一留。”
刘氏与江氏自嫁进将军府,便与程湘沅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太君一走,两人对视一眼,也想走了,可她们还没动,程湘沅就拿眼示意她们赶紧走,别伫这儿碍眼。
程湘沅做姑娘时,在府里行事一向张扬骄横,不喜江氏,看不上刘氏,对张氏更是连正眼都懒得瞧,说话也多带着尖酸刻薄。
也就洛氏能勉强同她说上句话。
刘氏眉梢一挑,这程湘沅做姑娘时没少刁难她,现在她是回门做客的程家姑奶奶,可再不是能磋磨嫂子的将军府姑娘了。不过就是住几天就走的过客,原本她也没想怎样,可她还是这么的骄横,可就不能怪她不给脸了。
刘氏没理程湘沅,扭头笑看着屋里的婢女吩咐道:
“湘兰院有近十年不曾住人,又是远道而来,吃住上总会有些不习惯。一会儿传我的话,让管家安排人十二时辰轮值,万不可慢怠了咱们的姑奶奶。”姑奶奶三个字,刘氏咬得格外重。
你……
程湘沅自是听得出刘氏话中之意,哪里是要十二时辰轮值,分明是要安排人盯着她。
“小门小户出身,就是不懂规矩,母亲还在呢,二嫂是不是管得有点儿多?”
竟是在骂她僭越!
刘氏抬手一拍额头,不恼反笑道,“瞧我这记性,现今这将军府……”
“姑母有所不知,这些年一直是二婶娘在主持将军府的中馈。”程言瑾刚好抬步走来,笑着截了刘氏后面的话。
她不用想也知道刘氏后面要说什么,无非就是现在她是府里的掌事,好转移程湘沅的矛头。
虽说程言瑾不喜程湘沅,远来是客,闹大了,终归是祖母难为。
程湘沅眸光一沉,她纵是被夺了中馈,也轮不到程言瑾一个死丫头来挤兑她。
“大嫂,瑾姐儿这是什么教养?”
程言瑾抿了抿唇,擅自接话的确有失礼数,尤其还打断了刘氏,便垂了头没作声,反正她目的达到了就成。
却在此时,祁妈妈找了来,看一眼屋里坐着的人,低声在刘氏耳边说了几句,刘氏的脸啪嗒一下沉了下来。
“瑾姐儿,你跟我出来一下。”
程言瑾抿了抿唇,向江氏投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刘氏到了外间。
“瑾姐儿,你非要跟婶娘过不去吗?”
“二婶娘何出此言?可是对侄女儿有什么误会?”
“误会?”刘氏气咻咻的说,“瑾姐儿,做人留一线,事儿做绝了对谁都没好处。”
“哦?不知侄女儿做了什么,让婶娘如此大的反应?”程言瑾一脸平静的浅浅笑着,那恬淡的样子与刘氏的急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刘氏恼得直咬牙。
帘子一动,老太君从屋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江氏等人。
“时候差不多了,都去宴客厅吧。”
程言瑾近前,伸手扶了老太君,有说有笑的往外走。
落后一步的程湘沅一双眸子沉沉湛湛的盯着程言瑾,唇角越抿越紧,拿眼看向了蓝静茉,示意她上前讨老太君欢心。
蓝静茉嚅了嚅唇,挽着程湘沅的胳膊不松手。
这种场合,刘氏再是气恼,也只能强打起精神跟上。
从通了地龙的屋子走进冷清的宴客厅,众人都不由打起了寒颤。
“嗯?没有火盆?”老太君看向池妈妈,“去问下,是谁当值,怎么连火盆都没备。”
片刻的功夫,池妈妈回来了,附在老太君耳边低语了两声,老太君看向了程言瑾。
“瑾姐儿,铺子里炭紧?”
“嗯,是有些紧。”程言瑾淡淡说道:“不过,昨儿已让祁妈妈从铺子领回了二十车。再紧,自家府里也缺不了。”
府里的炭火一向都是莫妈妈在管,且铺子是按天往府里送。程言瑾提了祁妈妈,又说了是二十车,老太君只略略一想便明白了。
二十车,岂不是刚好合了刘氏与程言棋许出去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