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瑾还没坐下，洛氏等人来了，双方又是一番见礼。
一切停当后，一众人坐在了凝晖院里说话，自坐下后，洛氏就一直笑盈盈的望着程湘沅。
程言瑾看着鼻子眼里都是笑意的洛氏，先是不解，紧跟着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
看一眼低头垂首的蓝静婉，再看一眼安静坐着的程言修，不由轻叹一声，五婶娘你怕是要白高兴了。
前世，程湘沅返京，是为了两桩事儿，一是送蓝静婉入宫。二是为蓝家嫡支迁居京城铺路。
前世，程家落难时，蓝家待程家很是绝情。甚至，程家的覆亡，都有蓝家的一份功劳。姻亲指控，当真是比任何证据都有说服力。
程言瑾对程湘沅本就没多少观感，又想着前世蓝家对程家的落井下石，更加不怎么想亲近。转念又一想，那个时候蓝家怕也是有心无力，落井下石许就只是为了自保。
程言瑾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得宜的笑容，只要这一世程家好好儿的，蓝家不作妖，她愿意为了祖母，忘记蓝家前世的所做所为。
“瑾姐儿只看着不动手，可是瞧不上姑母这手串？画姐儿可是喜欢的紧。”
程言画扁着嘴，一个一文钱能买仨的木串，她要多没世面才会喜欢的紧。
程言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胳膊被扯了一下回过神，就瞧着程湘沅正拧了眉头望着她，下巴微昂，姿态有些倨傲。
是了，蓝家日盛，程家日衰！
女子出身看娘家，出嫁后看夫家。程湘沅已再不是程家的姑娘，而是湖州蓝家的当家太太。在湖州，提起蓝大太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程家正盛，她才得以庶女之姿嫁入蓝家为正妻，掌一府中馈。
程家再是衰落，她也不当忘本。
程言瑾抿了抿唇，没有伸手从蓝静婉捧着的匣子里取手串，而是屈膝福了个谢礼，“姑母的手串，瞧着不似凡品。”
看一眼脸色不善的程湘沅，程言瑾继续道：“如此好物什，落在一身铜臭的侄女儿手上，真真是糟贱了。
姑母还是自己留着，姑母是亲姑母，随便打发侄女儿一袋金豆子即可，不必如此费心准备。”
她不是瞧不上一串京中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普通手串，她是不允许程湘沅如此作贱她们。
这种手串，就是拿来打发仆从都拿不出手，真难得她还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谁给她的这脸。
程湘沅不是在作贱她们，而是在打程家的脸。
手上拿着手串的程言画正撅着嘴不高兴，一听程言瑾这话，立时将手串放回了匣子里，笑嘻嘻的附合。
“三姐说得正是呢，咱们年岁小，不懂欣赏这些。随便打发一小袋金豆子便可，咱们这里都是这样，姑母不必费心。”
洛氏娘家在通州，她常年侍疾回不了娘家，程言歌每年都会在冬月带了程言舞去外家住上几天，算是替父母尽孝。张氏娘家侄女儿出阁，她带了儿女回去添喜，选了程言容陪房，大约要吃了回门酒才能回来。
现下在凝晖院的也就程言画和程言瑾两个姑娘。
程湘沅如何会听不出程言瑾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可看着两个笑意融融的小姑娘，她还真不好拉下脸发作。
蓝静婉也胀红着脸很是尴尬，她是庶女，能跟着来京已是厚待，如何能表达自己的意见，索性程家并不是她真正的外家。
程湘沅让随行的婆子捧出匣子时，文老太君还笑眯眯的，当看到里面装着的是六个相同的木制手串，脸上的笑敛了，摆出了一贯的冷严姿态。
原本十年不曾回京的庶女回来省亲，她很是高兴。现下，她心底里的那点子喜悦一扫而光，更是庆幸当年咬着牙将她远嫁。
程家再怎么落魄，也轮不到她一个出嫁女回来作贱！
“扑哧，瞧瞧这两个小财迷，张嘴就一袋金豆子，湖州比不得京城，姑母可拿不出。姑母备的这些个手串是粗糙了些，罢了，既是不喜欢，那就算了。瞧你们这模样，也的确是不缺姑母这点儿心意。”
程湘沅这番说辞，既哭了穷，解释了手串的由来，还委婉表达了她的不满，暗骂程言瑾只看重钱财，糟贱了她的一片心意。
想起在城门口遇上的车队，程言瑾抿紧了唇角，那么大阵仗的回京，竟是连给小辈儿的见面礼都拿不出，这个程湘沅还真是敢说。
程湘沅见程言瑾她们真没有要收的意思，示意蓝静婉收了匣子。她们不要，她还省了呢，留着打赏府里的婢仆。
“母亲，从前嫂嫂们就不喜欢女儿，此番回来又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怕是要不招人待见了。”程湘沅抱着文老太君的胳膊撒娇带诉苦。
“同样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瞧瞧画姐儿她们穿的戴的，再瞧瞧婉儿和茉儿，唉，女儿看着都心酸。”一边说着，程湘沅抬手抹着干涩的眼角。
唉！文老太君看一眼程言瑾，叹了一声。
湖州蓝家虽然比不得京里的勋贵，可在湖州那也是叫得出名号的人家，如何就会连件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只是她不愿意用这份心思罢了。哪怕是亲绣的帕子，或是自制几朵绢花都比这随手在大街上买来的木串好。
见面礼不在贵重，就讲究个心意。
罢了，难得回来一趟，随她吧，自小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她连出席别家的宴请，随手在花园里折朵花当做礼物，都得让人珍视的双手捧着。何况还是她花了钱买来的手串了。被小辈儿当面拒收，面子自然要找补回来。
“乖，母亲知道你辛苦。”文老太君说着，示意池妈妈捧出了两个匣子。
“这里是几件饰，外祖母老了戴不得了，你们拿去玩吧。”
蓝静婉与蓝静茉接过匣子，行了谢礼便当众打了开来，瞬时愕然了。
匣子里是套珍珠头面，珍珠颗颗都晶莹剔透，瞧着就是好东西。这还不算，头饰上镶着的那颗东珠才叫亮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