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刑陵游发誓,对落落之心,天地可鉴,此生非落落不娶!”
“落落,再过两月你便及笄了,你且等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你过府!”
昔日话语,言犹在耳。
苏奚鸢望着刑陵游由远及近,骑马从她身旁经过,风卷起花轿的帘子,露出新娘姣好的侧脸。
在喜乐声中,她看着刑陵游的身影渐远渐行,端起手中的汤碗,以汤作酒,口腔内弥漫苦涩。
“小主子……”
老人担忧地看向她,蠕动着嘴唇,最后哑然。
“我没事。”苏奚鸢放下碗,朝老人轻轻笑了笑,“苏奚鸢既然作土,婚约便早已解除,他亦自当另择良配。何况,这些年,我既不曾与他联系,说来是我耽搁了他。如今他有良缘,也好。”
说完,她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放在桌角,起身朝老人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去。
他生来富贵荣华,如今更是贵为户部侍郎;而她却是已死之人,苟且偷生。
她死过了,可以再死一次,可是他不可以……
她不能拉着刑陵游与她一起时刻走在去往黄泉路的刀刃上。
老人看着她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八年深情,山盟海誓,谁又能说放下,就放得下……
老将军啊,倘若你泉下有知,便保佑小主子此番千万安好。
冬猎之日。
和常山一同在东边巡逻后,常山去跟苍梧汇报情况了,她站在结了冰的湖边,负手而立。
她记得,春天的湖畔有海棠,盛极灿烂的时候,风吹过,湖面一片红霞,涟漪浅浅。
不过她从小不爱风雅,但是喜欢朝湖里扔石子,溅起大片水花就开心不已。
当时陪着她的有刑陵游,还有翟睿霖,他们会……
怎么又想起了从前的事?
想着想着,那怒放的海棠,一刹那如火舌席卷画面,那滔天的大火,瞬间淹没吞噬了整个护国将军府!
仿佛,眼眸中都倒映着那日冲天的火光。
那火,从眼眸一直燃到她心底。
“谁!”
突然身后传来声响,她沉声侧身回头。
见来人,她倒是一下子忘了行礼。
来人,额间饱满,长眉入鬓,英气俊朗,明黄的龙袍尊贵威严。
他狭长的眸子里映着她面具的银辉,熟悉的目光,让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她想说:翟睿霖,我回来了。
我是回来讨功,也是回来问仇的!
愣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抱拳单膝跪地,压着嗓音,“末将林檎拜见皇上,惊扰圣驾,还望恕罪!”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到时机。
她忍了五年,不差这一时片刻!
翟睿霖抖了抖卷云银丝勾边的宽袖,“你便是林檎?”
她挺直后背,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回皇上,是。”
头顶响起他低沉的嗓音,像那古寺的晨钟,浑厚回响,“朕先前召你回京,何故数次推辞?”
“回皇上,边关未定,末将不敢擅离!”
翟睿霖一直未叫她起,她低着头,不知他神情,只感觉他周身的气势徒然凌厉,“林将军的意思是,我大祁国离了你一日,边关便守不住了吗?”
她心下一惊,“末将不敢!”
一阵沉默,冬风穿过林间,有积雪簌簌落下。
突然,苏奚鸢有一种错觉,此时她面前的大祁皇帝已经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翟睿霖,她这次回京,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即便错了,她也只能一步一步错下去,回不得头……
“为何戴着面具?”翟睿霖突然问到。
“回皇上,因面目怖人,不堪入目。”
“摘掉。”
闻言,苏奚鸢猛地抬头,对上翟睿霖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皇上……”
“朕命令你,摘下你的面具!如是不从,视为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