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鸢看着翟睿霖那么娴熟自然的动作,一下子脑子空白了刹那。
她突然意识到,五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长到把她改变成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像的人。
何况,从前的从前,翟睿霖眼里就只有玉玲珑,跟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
他说娶自己为后,不过是见她如今孤身一人无所依。
他许她后位,不过只是当初承诺,君子一诺,更是金口玉言罢了。
而他心里的,至始至终都只有眼前这朵温柔似水的解语花。
谁也比不了,谁也替代不了。
翟睿霖回头望着她,那眼里的恍然、诧异、担心,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部都像是给装进了大染缸里,一缸子的颜色,叫人瞧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这案情之事,微臣也禀告完毕。那……”奚鸢抬手抱拳,“微臣便告退了。”
一声“鸢儿”卡在了翟睿霖的喉咙,却是另一道温婉如水的声音响起,“林将军且慢。”
“娘娘。”奚鸢抱拳,低着头。
“不若吃了晚膳再回吧?”玉玲珑依在翟睿霖怀里,浅笑嫣然。
“承蒙娘娘体恤,微臣还是……”
“留下用膳。”男人命令。
奚鸢抱拳行礼,算是答应。
她跟在两人身后,移架回朝勤殿。
一路上,玉玲珑都挽着翟睿霖的手,声音温婉似水,如沐春风,和翟睿霖有说有笑的。
奚鸢也惊奇地发现,现在看见翟睿霖和玉玲珑不管是如何的亲近,对她又是如何的宠溺,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生气,也不难过心痛了。
如果有的话,只是心底的涩然与怅然而已。
本来翟睿霖也是要留奚鸢在宫里用膳的,所以一开始云公公就吩咐了宫人准备了两副碗碟。
一跨进大殿,玉玲珑便瞧见了。
只不过她假装不知,吩咐:“云公公,加林将军一双碗筷。”
“是。”云公公低头应到。
见云公公后来添上的碗筷是放在桌上的,奚鸢迟疑了片刻,“微臣不敢,还请劳烦云公公分案。”
照理说,臣子非特殊情况,是不能够和皇上同席的。
昨日只有两人,两人都心似明镜,便没有什么。
可今日有玉玲珑在,她是后妃,奚鸢更不能同席了。
“将军坐罢,不必拘礼。”玉玲珑坐到翟睿霖身旁,浅笑而语,“你是大祁的功臣,不过坐下吃顿饭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顿了顿,她一手挽着宽袖,一手执着汤勺给翟睿霖盛了汤,含笑望向男人,“是吧,皇上?”
“静妃说的是。”翟睿霖接过,亦是点头。
奚鸢也只是礼仪地推脱一下,本也想早点吃完,早点出宫去。
“微臣谢皇上恩典,谢娘娘恩典。”
她坐下,等翟睿霖和玉玲珑动了筷箸,也才动筷。
“前些日子绮芙进宫来陪本宫,听说最近林将军和镇国公府上的廖小姐相处还融洽,可是需要本宫和皇上为你做主赐婚你二人呀?”
说完,玉玲珑端起碗,轻轻地抿了一勺的汤,状似只是无意提起一般。
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又道,“你虽说如今官职不高,可功绩许多,届时皇上提了你的官职,你二人若有情意,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皇上您说呢?”玉玲珑每说一件事,都会在末尾特意地问一下翟睿霖。
像是把做决定的递到了翟睿霖身边,更是显得善解人意的。
奚鸢放下筷箸,起身站到一旁,抱拳弯腰,“微臣惶恐,还望娘娘莫要再言。”
“当日只是与廖小姐在东流阁一见,廖小姐想看微臣耍长枪,所以多说了几句话。微臣一舞刀弄枪的粗人,配不得廖小姐的。莫要因微臣这等粗人,损了廖小姐的清誉。”
她想方设法地想要撇开和镇国公府的关系,尽可能地想把镇国公府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如今这玉玲珑偏生要把她和镇国公府归拢到一处。
不知她这是看不惯她了,还是看不惯镇国公府想一并除了去。
玉玲珑握着那方帕掩唇轻笑,“林将军说笑了,将军这等保家卫国的英豪,自然是闺阁女子人人心慕之。精通兵法,又骁勇善战,可谓文武双全,怎可说自己是个粗人?”
“镇国公是大祁的三朝元老,那廖小姐又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微臣高攀不得,高攀不得。”奚鸢惶恐地把腰弓得更下了,“大丈夫志在四方,微臣一腔热血只愿为大祁戍守边疆,无心他想。”
“好了静妃,林檎将军是个面皮子薄的人,你便不要再说趣他了。他若有心,自得有那个胆量上镇国公府提亲去。镇国公府的婚事,若是镇国公不点头,便是朕下了旨,也是无用的。”翟睿霖也道。
玉玲珑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倒真不知这林檎如何迷了皇上的心,竟短短时日,便能叫皇上帮衬着说话了。
若不是他为男儿,她要真觉着是这狐媚胚子的脸迷惑了皇上了。
可就是他为男儿,玉玲珑都并放心不下来。
她压下眸底的异色,摆了摆手,笑意染眸,“罢了罢了,既林将军无意,那便只当本宫说笑了。对了……”
玉玲珑转过头,看向翟睿霖,“这腊八那日祭天,林檎将军可是会随行?”
“好端端的,静妃怎今年也关心去这事来了?”翟睿霖问。
“没有。”玉玲珑笑着转头看向林檎,“臣妾只是想着,祭天是大事,如果有林檎将军伴皇上左右,臣妾也好放心些。”
“你呀!”翟睿霖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满的宠溺,“多想想你自己罢。”
顿了顿,回答:“放心,我已决定腊八那日,由林檎将军全程随行了。”
玉玲珑露出放心的神情,“那便好。”
全程,奚鸢仿若一个插不进去的局外人,默默地看着两人关心对方,浓情蜜意。
她望着玉玲珑那张温婉含笑的脸,眸色渐冷,唇角浅浅上扬,心道:你且笑着罢,能给你笑的日子也不多了,能笑一时是一时了。
这十几年的戏,我们就看看,是你笑到最后,还是最后哭着,或者血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