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奚鸢的眼睛。
于是……他沉默了。
“无法科考,文武不用,无用白活?许潮生,你所谓的世上,就只有一个大祁吗?!”
闻言,许潮生猛地一抬眸,撞上奚鸢那双清亮而锐利的眼眸。
“许潮生,你记住,这个世界很大,不只有大祁。还有凉国,还有瑶疆,还有大冶,还有西陵。天大地大,不管何处,都是你的容身之所,都是你大展宏图的地方!”
“陪你母亲死,那是愚孝,最愚蠢的办法!那么多人都想要活着,你也要活着!你活着,才可以有你们家的未来以后;你活着,才能够让你母亲安心的走;你活着,才能够用你的满腹才识以及治国方略去让更多的人活着!”
奚鸢的话,是许潮生从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大祁之外的天下……他从来没有想过。
见许潮生的神情没有方才那般坚持,奚鸢才敛起方才的怒意与气势。
低声,“你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才能够让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少受罪孽的惩罚。活着,这才是你应有的孝义!”
当年,她也想回墨都,也想和她爹娘一起赴死。
却被奶娘拉住,因此她生了奶娘的气很久,一直到她奶娘断气才追悔不及。
后来,她才明白。
她应该活着的。
因为,是他爹娘要她活着。
因为,只有她活着,才能够为苏家满门翻案,明他们的清誉。
假如当年她也死了,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人会像她一样,为了苏家赴汤蹈火了。
那么百年之后的后人,就只知大祁有一个叛臣贼子的苏京墨,却不知他是被冤枉,他曾为大祁血战沙场,他当是名垂千古的!
许潮生沉默良久,仿若醍醐灌顶。
他双手交叠,朝奚鸢又一重重地叩首,行了一个大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前是锦深愚笨,还望将军见谅!锦深受教!”
“还求死吗?”
“不求了!”许潮生摇头,“锦深当好生活着,以一己之力,为更多之人造福!”
见状,奚鸢才伸出手,捏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明君。旁的,致死也无人能叫你折腰下跪!”
那沉声的语气,像极了统领千军的气魄。
激动之下,许潮生竟是抱拳应了一声,“是!”
那满脸认真的模样,奚鸢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你不可在墨都逗留太久,改日我会安排你去见你母亲一面,就当你先送她一程。”
闻言,许潮生心下动容,哽咽道,“锦深谢将军大恩大德,他日定衔环结草,至死不忘!”
言罢,又朝奚鸢深深一鞠躬。
奚鸢扯了扯唇角,虚扶了他一把。
她本不想他因她要做的事,无辜牵连进来。倘若不是她的出现,兴许这冒名顶替当一直都不会叫人发觉,他可以平安富贵地度过一生。
她无愧于那本就犯了命案的许开文夫妇,只是看着如今的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是以想他振作罢了。
不成想,就是这个男人,在很久以后的后来,竟亲手送与了她一席江山!
……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沈伯,你叫府上的人也准备准备。”
因为许府被抄,许潮生本来是住在客栈的。
奚鸢想了想,反正将军府厢房众多,他一个文弱书生住在外头,万一发生个好歹,她也不放心。
就索性让他这几日住在了将军府中。
顺便叫常山教他几招应敌的功夫,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他去往何处,有两招防身的功夫,遇事亦好脱身,也好叫人放心。
从腊八开始,奚鸢便将这府中的事务权利,开始慢慢地归拢到了沈江的手中。
毕竟和玉簪的硝烟已经拉开了战火,在自己人手里,还是稳妥些。
“将军放心,老奴定尽心准备。”
“沈伯,除夕那晚,我想吃羊肉锅子!”常山立马表态,“喝着羊汤,吃着羊肉,守着年夜,那滋味真是爽!”
“好的,常先锋尽管放心,老奴定为您准备好。”
“马上就要过年了,沈伯。替常山严寒还有锦深和薄姑娘准备几身新衣裳罢!特别是薄姑娘和锦深。”
“薄姑娘是女子,府中皆是男儿,沈伯,你明日带着她去一趟集市,女儿家该添置的,都添置好。”
说完,她又转过头同薄烟说,“薄姑娘,你也别客气。明日到了集市,需要什么,你尽管叫沈伯买下便是。我们都是些粗汉子,如若你不知道言说,我们恐也想不了那么周到。”
奚鸢俨然已经把自己真当做了一个糙汉子一般。
这话落的时候,常山、严寒和沈江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
“谢将军。”薄烟起身朝他一福身。
“既是都在同一屋檐下,你也别和我客气了。就叫我林檎便可。”
“薄烟不敢。不若唤你林大哥吧?”薄烟问到,然后又说,“将……林大哥直接叫我烟儿就是。”
奚鸢点了点头,不疑有他,“烟儿,你坐下罢。”
“对了,沈伯,锦深他是个文人,身子弱,明日你去替他多做两套常服,然后再做两套御寒的。这几日冬寒,别冻坏了他。”奚鸢细心嘱咐。
她冲沈江递了个眼神,沈江立马明白了过来,“是!老奴一定添置妥当。”
……
慈云宫。
“太后。是臣弟对不住您!”玉孝文提着衣袍,缓缓跪下,神情一脸愧疚悲恸。
“姑妈,此事……若不是成风和那将军府的小将惹了不快,也不至于后来这么多事,闹得如此田地。最后让驸马爷这般……这般……”玉玲珑也是提着裙摆跪在玉孝文旁边。
一手捏着丝帕擦着眼角的泪,带着哭腔地说着,“是玲珑与父亲对不住驸马,对不住公主和太后。还望太后与公主责罚!”
她深深地俯首叩地,弱柳扶风,又惹人怜惜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太后一惊,满脸心疼,“地上凉,你身子又弱,这样跪着,若是染了寒气,可如何了得!慈昕,还不快去将静妃扶起来!”
“姑妈,您罚我吧!要不是父亲因着成风一事,前往公主府拜托驸马,驸马也不至于招惹了那林檎,被害得如今入狱,流放北地!”
她的眼泪不住地流着,一滴又一滴的,都快染湿了那方丝帕。“姑妈您罚我吧,使得驸马如此境地,却无能为力,您若是罚我,我这心里头也好受一些……”
“静妃可真是好笑得紧!”翟芮兰冷笑一声,“下狱的,流放的是本公主的驸马;你这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驸马才是你的心上人,悲不自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