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谨宴低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轻轻地放下酒盏,起身,转身而去。
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又折回身来。
“柯亭。”
尉谨宴低低的唤了一声。
“公子。”
“记得提醒一下他。”
尉谨宴的眸光朝罗雲方向瞥了一下,然后才抬脚离开的。
柯亭应了一声后,走到罗雲跟前。
“我家公子的意思是,你可千万要考虑清楚,要不要和你家小主子讲我家公子知道的事……”
“有时候,说多了,反而会弄巧成拙的。想来你也不想你家小主子,除了想着怎么对付玉家之外,还要考虑如何提防我家公子吧?”
“你要知道有时候人若是考虑的事情过多,便容易分身乏术的。”柯亭同罗雲低声地劝说嘱咐。
“我家公子既然对你家小主子出手相救,自然就没有存什么要害她的意思。”
听到最最重要的,罗雲终于有了反应,“当真?”
柯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你觉得我家公子要害你家小主子,有必要采取自损八百的方法么?”
“叫你去那么几个时辰运功逼毒试试?!”
最后这一句话,柯亭带着几分怨怼之意。
罗雲哑然。
那悬崖之上的事,罗雲其实心里清楚的。
从尉谨宴为奚鸢一同跳崖,再到运功逼毒,不是风险就是损耗心神,就是极有可能遭内力反噬。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
只是……
也瞧不出来他家小主子和这位宴公子有多深的交情,却能够为她坐到这种程度。
一般奋不顾身,无非为情,为利。
为情,没有那么深厚。
可要是为利……奚鸢身上又有什么可以为尉谨宴所图的?
罗雲陷入了深思。
……
房内。
奚鸢裹好裹胸之后,又拍了拍胸口,动了两下,确定不会再落,她才放心了下来。
穿好外袍,然后这才发现,这外袍,虽然大了些,可自尉谨宴给撕了一截之后,竟然是不长不短刚刚好。
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起了当时在马车内,男人低头垂眸,伸出手掌丈量的衣袍的情景。
那浅淡的神情却透着一种认真专注。
奚鸢现在回想,有那么一瞬间,都还觉得自己是不是记岔了。
不过割个衣袍,怎么会有认真专注呢?
只不过……
奚鸢低头,瞧着长短刚好的衣袍,不由得倒是疑惑,这尉谨宴对她的身形这么熟悉?就用手量就能够掌握尺寸?
还是……只是巧合而已?
想了想,奚鸢想着,应当是巧合吧……
她这般想着,然后又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一定是的。
定了心神之后,她走向门口,准备去找简华章说一说那客栈的事儿。
并且这一次,给他们后面的事提了一个警醒。
奚鸢觉得,有必要好好地商议商议。
一拉开门。
撞入眼帘的,是一抹霜色。
奚鸢抬眸,还来不及开口,便被尉谨宴扣住手腕,一把拉了出来,然后压在了走廊的墙壁。
“你干嘛?”奚鸢沉脸。
尉谨宴就站在她面前,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将她严严实实地圈在怀里。
“你松手!”
奚鸢瞪了尉谨宴一眼,这走廊上的,不说往来的人络绎不绝,总归是有人经过的。
这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压在墙上算个怎么回事?!
“别动。”
苏奚鸢气得想要爆炸,可是头顶确实传来淡淡的温凉的声音。
一冷一热的冲撞,格外的明显。
“你到底要做什么?!”苏奚鸢发现,这个男人,她越来越看不透了。
也可以说,她从一开始就没看明白这个男人过。
总是清清冷冷,浅浅淡淡的,要说偶然缘分,却又总觉得几分巧合。
可巧合吧,又说不出特别的故意而为之。
若是放到平时,他这般对自己,奚鸢也不会觉得他柔柔弱弱的小身板禁不住挨,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可偏生,这从她一醒来,就身体使不上劲儿来。
竟然是面对这看起来单薄瘦削的尉谨宴都奈何不得。
奚鸢心头那叫一个憋屈,那叫一个气啊!
却见尉谨宴并未瞧她,垂眸也不知道在瞧什么,就这样把她困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松开了手。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留下奚鸢一个人,背靠着墙壁,一脸懵傻地眨巴眨巴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
等她缓过来的时候,那尉谨宴已经走远。
“哎!你什么意思啊?!”奚鸢冲着他的背影气急低吼。
却见那男人,身形都不曾有半分的停顿,径直离去。
奚鸢站在原地,深呼吸,又深呼吸。
告诉自己,他是救过自己的,是救命恩人,她不能够不识好歹!
忍着。
忍着!她可以忍一忍的。
……
尉谨宴走到二楼的凭栏处,静静地伫立。
垂眸,瞧着楼下络绎往来的行人,也不知道他在瞧什么。
不过他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儿,往那二楼一站。
俯视楼下的街道,一目了然。
那街道的人一抬头,正好也能将他这风华绝代的容颜瞧个清楚。
不论老少,路过瞧见他的人,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往这店里进的。
于是,这生意本就也还不错的店,突然就生意爆满。
这店小二忙忙碌碌地不断地招呼着客人,竟然还有在外头排着队等着的。
可把这掌柜的高兴坏了。
都是做生意的,自然是知道这都是那位白衣公子的功劳。
想着先前他叫了梨花春。
连忙叫店小二把店里的好酒准备好,掌柜的亲自给尉谨宴端到二楼去,就是那凭栏旁的位置,叫他坐在那儿慢慢地品酒。
“这位公子,小店没有什么琼浆佳酿,不过这是小店最好的酒了,您若不嫌弃,请您尝尝。”掌柜的将酒给尉谨宴摆上,“请问这位公子是吃什么口味的酒菜?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做出来。”
尉谨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那八仙桌旁坐下。
只不过却是不曾言语。
见状,那掌柜的,搓了搓手,连忙又道,“那不如,我就叫厨房,偏咸的偏甜的,各色菜式都做一两样您尝尝?”
“柯亭。”尉谨宴拿过那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阿檎的药和补汤准备好了吗?”
“回公子,柯亭这就去办。”
“不用不用。”那掌柜的,立马就抬手,阻止了柯亭的动作,“这点小事,交给我去办就好。我这就吩咐后面的厨房,空两个小灶台出来。”
“是要做补汤是吧?我们这儿有特别的野山参,一会儿我去取来,给那位客人加点,一起炖,可补身体了。”
尉谨宴端起那酒杯,喝了一口,“柯亭,去付账。”
野山参本就不易得,何况是在这样的小镇。
本来那掌柜的是下了狠心的,不成想遇到的竟然是个会来事的。
不仅生意好,还有钱赚,立马喜笑颜开。
“那公子这菜色还是按照我说的,各做一样,还是……?”掌柜的小心地赔笑着。
“菜色就不用了。你把那厨房灶台空出来就行了。”
“哎!”那掌柜的,应下,“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等那掌柜的离开之后,尉谨宴才浅声开口,“等秦风回来,把那药包取来给我瞧瞧。”
“是。”
“不管是药,还是补汤,给她之前,都检查检查。”
闻言,柯亭立马脸色一凛,“公子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