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你知晓我不是那般意思,只是添柯回京城却从未想过知会我一声……”安柔竟敢顶撞冒犯凤知微,“我知道您并不满意,是添柯执意要去娶我,可您……”
并未等安柔说完,凤知微便抬起手落在她的脸颊,重重的五指印和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响。
“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便安安分分的在府中等着,等楚添柯回来说不定还能够将你捧到皇后的位置上,若是偏此刻出来跳脚,我断然不会忍着你。”凤知微眼眸凌厉,或许是她近些年不上朝堂,竟然连区区府邸的千金都敢在她面前顶撞。
安柔不敢相信,被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
“你为何要嫁给楚添柯,那日御花园中,你是真迷路,还是算计,你我心知肚明。我并非拆穿你,是你狐媚子功夫甚好,添柯被你迷得听不进去,我也不想因你跟他生分,便一味忍着你!”凤知微眯起眼睛,走到安柔面前,轻轻勾起下巴,在她耳畔低声的说:“劝你好好想想,皇家是不是你能够高攀得起的。”
那日,没人知道女帝寝殿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安柔是哭着跑出去的。
京城,谢景恒等人戎装上阵,手中握着宝剑,看着面前短短时间却能够整装待发的将士们,那些将士眼中信任的光,让楚楠雄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拿着酒碗,被推崇到站在将帅台上,高声说着。
“今日,你们随着我攻入宫墙,他日,若是胜了会青史留名,可若是败了,便会成为罪人。你们可怕?若是怕,现在回去,楚某仍旧感激各位。”楚楠雄说罢,将士们却无一人离开,全部端着酒碗,高声应和的说道:“听大将军调遣,绝不怕死。”
生死,对于他们来说早就置之度外,唯一盼着的,便是能够追随名将,能够效忠明君。
如今朝中局势,即便是百姓都能够看出一二,他们身为保家卫国的将士自然不能够退缩。楚楠雄点点头,大口喝光碗中的烈酒,将碗摔在地上,碎裂成几瓣。而将士们齐齐摔碗的声音,也格外振奋人心。
宫中,谢景逸坐在龙椅上,却莫名的感觉一阵阵心慌,他看着殿下跪着的人,问:“楚泠歌那边有什么动静?”侍卫摇摇头,倒是也有些奇怪的回应,说道:“楚姑娘吃吃喝喝,倒像是根本不怕的模样,并未有任何异常,只是,前些日子传出来,似乎在寻找蓝色花儿,有些奇怪。”
“传出消息?为何不来报我?”谢景逸猛地起身,想要冲到青兰殿。
楚泠歌能够在他眼皮下传出消息,那便是说外面太子府已经……还没有等他走远,外面便有侍卫踉踉跄跄,满脸惶恐的冲进来,跪在地上,说道:“三皇子,外面、外面镇南大将军已经卛兵一万,陈列在宫墙外,随时都可能攻城!他们说,若是您……”
“说!”谢景逸气到浑身发抖,将手边能够摔的东西便都扔到地上。
侍卫满脸菜色,却还是小声颤抖着继续说道:“大将军说,若是您能够将楚姑娘给安然无恙的送出去,并且此生远离京城,他们能够放您一条生路……”一条生路?谢景逸哈哈大笑起来,有些癫狂的意味,吓得侍卫不敢出声。“去青兰殿。”谢景恒拔出手中长剑,快步走出去。
都已经走到如今这步,竟然还让他觉得有生门可走么?
青兰殿内,看着楚泠歌仍旧安稳的坐在地上,谢景逸撞门而入,笑着说道:“我一直在想,为何你从不着急,更是不求我。原来,虽然身在宫墙内,你却做好了万事的准备和筹划,楚泠歌,是我小瞧了你。”楚泠歌拧起眉头,听见他这么说,便知道谢景恒已经在城外了。
“不过,你可否算到,只要有你在我手中,谢景恒和太子就不敢轻举妄动。”谢景逸将冰凉的剑横在楚泠歌的脖颈处,稍微移动便会出现血痕,“你未免将我看的太过重要,谢景恒是我的夫君,顾虑我的安危倒是情有可原,可太子殿下心系家国,怎会为了我的性命而退兵?三皇子,就此罢手吧,你已经败了。”
败了?谢景逸看着楚泠歌那张娇媚的脸,苦笑着说道:“你未免有些太看轻自己在谢景麒心里的地位。”
“即便是太子又如何,他还不是得不到心爱之人?跟我也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你和谢景恒不愧是夫妇,连说服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走到此刻,我哪里还有退路?”谢景逸望着殿外阴沉沉的天,说道:“成王败寇,当谢景麒坐在龙椅上的时候,怎么会饶我一条性命。”
自古帝王都是多疑的,为了能够稳固权利,杀父弑兄,什么做不出?
“三皇子,你败就败在像极了谢渊,多疑,敏感。还有着无法更改的自卑……若是当年,你不是因为自卑而以为宫中所有人都对你白眼相看,你也不会走到如今。你若是不猜忌太子,想要夺权,便也不会走到如今这遭,做安稳的王爷度过一世,岂不是比帝王快活。”楚泠歌无法想通,无论前世今生,为何谢景逸对皇位竟然如此执着。
谢景逸听着她这般说,沉默半晌,却喃喃的道,“若是不做皇帝,我怎么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父皇多看我一眼,可我一日不为君,一日不威胁到他的位置,他便不会想起后宫竟然还有我这个皇子!我想娶你,可若是我不做皇帝,你便是寒王的妻……”谢景逸红着眼睛,楚泠歌倒是愣住,谢景逸走到如今,竟然只是为了这些么?“你……太过执念了。降了吧。”
谢景逸摇头,拽着楚泠歌便往殿外走,这番举动让楚泠歌有些微微紧张,不自然的摸着小腹。
“不,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还有希望,还有翻身的可能。若是再不行,我们找处山野小镇,过属于我们两人的日子倒是也好……”谢景逸说罢,带着楚泠歌竟然来到他原本居住的寝殿。轻车熟路的从假山后面找到溶洞和地道,将楚泠歌推进去,说:“走!”
没想到,谢景逸竟然在自己的寝殿内有连接外界的暗道?不对,若是他没有,又是如何跟外面的死士联系?如何圈养那些属于自己的暗卫,宫中全部有御林军的眼线,谢景逸只能在外面。楚泠歌害怕又懊恼,她竟然还是算错了一招。
顺着地道,两人出来的地方竟然是某处山头,俯瞰着脚下的皇城,谢景逸看着那黑压压的将士们。
“谢景恒果然是前朝太子的遗孤,如此手腕,竟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人对抗我。可又能如何?从咱们离开皇城起,那里就会成为一片火海!从勤政殿开始烧起,绵延开来,就算他们能够冲进来救火,谢渊也活不成……”谢景逸脸上的笑容,竟然有着几分苦涩。
楚泠歌拧起眉头,与谢景逸本能的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更是护着小腹。
“你为何要这样做?”听见她问,谢景逸笑着像是能够看透一切的说道,“你不是也想要除掉父皇么?只有这样,谢景麒才能够没有心理负担,没有后顾之忧的坐在龙椅上,才能够理所应当的登基为帝。”谢景逸不笨,反之,他是极其聪明的。
可,这样的人自小便没有得到过关注和宠爱,才会畸形到如今这般。
“至于为何要烧死父皇,黄泉路上,总要有他陪我走才行。此生他没有看我一眼,那黄泉路上,我们便是有很长的路能够相谈。”谢景逸说罢,将楚泠歌绑在山头的树下,背后是悬崖峭壁,“你在这里好生休息会儿,等他们找到这儿,我还有些话想要跟他们说。”
谢景逸并没有对楚泠歌做什么,只是安静的等待着,望着冒起黑烟的皇城,带着淡淡的笑。
勤政殿内,已经能够闻到外面烧焦的味道,贤妃扶着谢渊向后面狗洞走去。此刻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有人发现,若是再不逃走,也只有死路一条。可他们没有想到,谢景逸安排人点火,便是从勤政殿的四角,正巧狗洞外便是点燃的地方,浓浓的火焰让人根本无法钻出。
“看来,你注定是要陪着朕死在这儿了。”谢渊此刻已经没有力气,索性坐在柱子旁,说道。
贤妃望着外面,也是笑着靠在谢渊的肩头,说:“能够陪着陛下,倒也是我的福分。当年在北辰宫中,我算计您,成为陛下的嫔妃,倒是也得到了此生都难以报答的温柔和宠爱。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谢渊被浓烟刺鼻,神智已经有些模糊。
“当日,我瞧见你生的有几分像阿灵,便将你当做她的替身。这么多年,你万分贴心,是朕对不起你……是朕,误了你。”谢渊忽然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他当年杀了父兄,坐在龙椅上,二三十年又得到了什么呢?又曾经有几日是真正快乐的。每日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生怕有人篡位。
若是知道会变成这般模样,谢渊又为何会跟抢龙椅呢?
“陛下,此刻臣妾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在后山佛堂,倒是不错的事情……至少,您心爱的人还是活下来了。不是么……”贤妃娘娘提起手,落在谢渊的胸口,至少在最后,是她陪着谢渊,而不是阿灵。“是啊,她活着就好,但愿太子能够平复一切,好生待她。”
火在勤政殿蔓延开来,柱子被烧到倒塌,砸在谢渊和贤妃的身上,当场便咽了气。
后山佛堂,桂嬷嬷看着下面那黑烟滚滚,回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皇后娘娘,她却也是只有微弱的呼吸,“娘娘,您……”皇后体内的旧疾,已经无法压制,那日让谢渊来后山,不过是为嘱咐他两句,再看一眼心爱之人。“谢渊……来生,我们便不要再落在帝王家了。”皇后娘娘气若游丝的说完这句,也是闭了眼。
皇城外,谢景恒和楚楠雄率着两队人马分别从前殿和后殿冲进去,本来想着要厮杀的将士们,见此番场景,也都纷纷放下刀剑,开始救火。
“泠歌!”谢景恒冲到青兰殿,却看到其中空无一人。
楚楠雄随后赶到,见此场景,也是着急的问:“人呢?”
“被谢景逸带走了。”谢景恒看着地上的绳子,还有生活过的痕迹,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