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未等谢景逸重新修整好,谢景恒就已经带着人马找到山包。看到楚楠雄和楚添柯那两张焦急的脸,楚泠歌倒是有些惊讶的喊道:“爹?哥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偷偷从北辰回来,一言不发,可知道你娘急成什么样子?若是还有下次,定然不会姑息,肯定像是责罚你哥哥似的,毒打一顿,跪上三日。”楚楠雄口不择言,凶狠的说着。楚泠歌倒是情绪有些激动,破涕为笑的说道,“爹,未免有些太狠了。”谢景恒在他们交谈之际,偷偷打量着周围环境。
不得不说,谢景逸选择的位置绝妙,背后是悬崖峭壁,断然不会有人能够从后方绕过。
不管是谁想要靠近,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谢景逸将楚泠歌拽起来,摁住喉咙,挡在身前,极度紧张状态的看着众人,说:“你们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谢景恒眯起眼睛,倒是缓和气氛的说道:“勤政殿烧焦一片,皇帝已经崩天,如今朝堂倒是乱起来,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父皇,死了?”谢景逸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松动,但很快就发现人群中并没有谢景麒的身影。“想来,太子殿下一定是在朝中稳定军心,已经拿到诏书,登基继位了?”谢景恒没有回答,沉默之余,楚楠雄倒是向前一步,吓得谢景逸立刻掐着楚泠歌喉咙用力几分,惹得她咳嗽两声。
众人便都紧张的将刀剑放下,不敢轻举妄动。
“大将军,您还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谢景逸回忆着曾经,倒是也充满怀念的说着。楚楠雄点头,为避免激怒他,说道:“你四岁那年,骑射都是不错的苗子。尤其是射箭,小小臂力便能够拉弓射箭,倒是比楚添柯的准头都好些。我还曾经跟皇上提起,说你是可以培养的将帅之才。”
这番话,楚楠雄倒是也没有说谎,谢景逸自小若是没有那双腿不能站立的后天疾病,怕楚楠雄会很喜欢。
“是吗?这些……我都不知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放柔,谢景逸叹口气,倒是也看着楚楠雄说:“那时候,不光是太子,就算是我也很喜欢去将军府,似乎在校场是无忧无虑的,广阔的天空才属于我。能够让我开怀些,可后来,无法行走,我便困在宫中像是透明人,不,像是木头般的生活着,每日只能看四方天。”
说到底,命运的不公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谢景逸,我与你做个交易,你看这是谁……”谢景恒从来都不反对任何能够达到目的的方法,即便有些阴险狡诈。从后面的人群中拽出一个身影,他喊了一声,“三皇子。”楚泠歌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仔细分辨着,这个声音?是在青兰殿里陪着她的小侍卫。
可眼前的侍卫,面容尽毁,狰狞不堪,眼眶似乎都不能够称之为眼睛。“后来,无数人欺负我,我只能够在后面……忍辱偷生。”侍卫说的那些话,重新回响在楚泠歌的耳边,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他的容貌,谢景逸却不嫌弃,将他留在身边重用,才让侍卫如此忠心。
“你们想做什么?”谢景逸对待侍卫,的确不同他人。
或许,是看到眼前的侍卫,想起那些年无法行走,备受冷眼的自己,便多了几分怜惜和爱护罢了。
“我用他跟你交换楚泠歌,事到如今,我让那些人都退下去,到时候,只要泠歌安然无恙,我便放你离开,如何?”谢景恒言语倒是诚恳,可谢景恒万分不信任。“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若是我将楚泠歌还回去,怕是是一支穿云箭,就会贯穿我的胸口,命丧黄泉。”
眼见着僵持的时间慢慢拉长,楚泠歌小腹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额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谢景恒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焦急,手握着宝剑想要硬碰硬,却被楚楠雄暗下来,摇摇头。“我将这个小侍卫先给你,再让这些人退下,算是给你的诚意,如何?”楚楠雄说罢,手掌放在小侍卫的后背,用力一推,回头更是对那些人挥挥手,淡淡的说:“都退下。”
“爹……”楚添柯万分不理解,却也不能够反抗。
三皇子看着走过来的侍卫,紧张的说道:“你没事吧?”侍卫摇头,感激的看着楚泠歌,眼底的情绪让她有些害怕,“楚姑娘,你怕我么?”楚泠歌摇头,却也是苍白的笑着说道:“当日,在青兰殿中承蒙你的关照,能够让我舒舒服服的度过这般日子。与我而言,你是救命恩人。”
“楚姑娘难道不怕我这张脸?”侍卫那双唯一能够看清楚,还完整的眼眸,似乎有着泪水流出。
这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侍卫定然是很善良,从轮廓也看得出,曾经很清秀。“与人交,便是要心灵互通,若仅仅是厅于表面,岂不是肤浅?”楚泠歌承认起初是有些惊讶,但并不厌恶和抗拒。“三皇子,这些年,你一直都在照顾我,我无以为报。”侍卫像是决定什么似的,低着头。
“说这些做什么?如今,倒是都没事了。”谢景逸松口气,想要将侍卫护在后面,伸出手的瞬间。楚泠歌感觉眼前侍卫的那张脸猛地靠近,背后被用力的一推,便脱离了谢景逸的掌控。“泠歌……”谢景恒等人齐齐的冲过来,而看见他们的身影,便是最后的印象。
楚泠歌体力不支,最终在那时昏厥过去。
醒来,是三日后,楚泠歌躺在将军府的屋内,看着周围的摆设,一景一物如同昨日,并未改变。“景恒?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谢景恒将汤药轻轻的送到她的嘴边,将那日后来的事情讲述出来。侍卫将楚泠歌推开后,抱着谢景逸,说:“三皇子,我太了解您,您是断然不会继续活下去的。这辈子,您对我照顾颇多,就让我陪着您一起去吧。”
“你疯了……”谢景逸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就被侍卫抱着,一通跳下悬崖。
谢景恒看着出神的楚泠歌,说:“我们在悬崖下找到了谢景逸和侍卫的尸骨,已经是……”
“京城现在是什么局面?”楚泠歌撑着身子坐起,看着小腹,松口气。看来腹中的孩子跟她一样,倒是命硬的很。谢景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虽然有些恼火她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屡次冒险,更是给他安神药,从而直接导致楚泠歌被关在宫中多日,却还是将话压下来。
京城,并非想象中的那般乱。三皇子笼络的那些将士们,原本就不确定是否要跟着起兵。
勤政殿烧起来的时候,见城门已经被攻破,他们倒是也都纷纷投降,甚至是帮忙救火。谢渊藏在金匾后面的传位诏书,让谢景麒理所应当的继承皇位。京城中出现如此大的事情,谢景麒便推迟登基大典,先行理顺三皇子部的余孽。该清缴的,该劝服的,该归隐山林的,纷纷都安排妥当。
“当今皇上感念手足之情,将三皇子的尸骨藏在皇陵旁边。追封谢渊和贤妃娘娘,又正在派人重新修葺勤政殿,青兰殿,宫中烧毁的宫殿倒是不多,国库足够,无需大兴土木。”谢景恒简单的将这几日京城中发生的事情,概括给楚泠歌,她笑着点点头,说:“果然,太子哥哥会是一个清正廉洁的明君。”
谢景恒眉眼中都是不满,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汤药堵住她的嘴。
“墨公子呢?伤势如何?”楚泠歌想起墨明轩,有些担忧的抓着谢景恒的手臂,问。谢景恒脸色更加铁青了几分,冷冰冰的回答道,“已经好利索,不想在乌烟瘴气的京城停留,提前回到北辰,去城南的别院修养了。说是等你回去,要让你兑现承诺,让北辰养他晚年。”
楚泠歌愣住片刻,却眯起眼睛笑着,“原来那时候我所说的话,墨公子都是听到的。”
“你自从醒过来,便询问这个,询问那个,却不想问问我么?”谢景恒拧起眉头,终于忍不住的说道。楚泠歌倒是有些茫然,歪头看着他,说:“你不就是好端端的在我面前?我还需要问什么?”若是说那场战役中是否受伤,她两双眼睛都看到,除却消瘦一点儿,倒是别无大碍。
谢景恒恨得咬牙,却不能够说重话,只是别扭的转过头去,说:“你在宫中的那些日子,可知道我是如何过的?你难道就不觉得,我会为你心急,甚至是疯了么?”身体无恙,想来,是心灵上受到了创伤和打击。楚泠歌舔着嘴唇,倒是撒娇的扑到谢景恒的怀中,说:“我自然是关心你的,不过朝中大事,总要问个清楚。”
“爹和兄长怎么来了?”楚泠歌想起楚楠雄,看着门外,“他们回去了?”
谢景恒摇头,说:“将军入宫去了。”谢景恒倒是惊讶,随即又明白谢景麒宣召他们是什么意思,摇头。
金殿上,楚楠雄站在谢景麒面前,看着曾经不过是到腰间的小儿,如今都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朝服让他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威严的气势,“皇上宣召臣进宫,有什么事?”楚添柯不日便登基成为北辰国的国君,自然没有到场,也不屑于给谢景麒这个面子。
“将军……”谢景麒开口,便仍旧像是昨日似的。“父皇所做的事情,与我不同。朕需要大将军,也定然不会似父皇那般猜忌,镇南大将军府如今已经派人收拾出来,您……会留在京城么?”谢景麒试探的询问,眼睛里面都充满着期待。
楚楠雄在来之前,便已经猜到是这般的事情。
“臣不过是武将,如今年岁大了,上战场也不如年轻小辈般英勇,便只有这些作战的谋略,还能够勉强用用。皇上年轻有为,身边自然有着许多可用之才,臣留不留在京城,与您来说并没有区别。”楚楠雄看着谢景麒要打断他的样子,抬起手,摇摇头继续说道:“臣是京城的人,所有荣耀便都是皇室给的。”
“若是有朝一日,京城遇难,臣无论在何处,都会千里奔袭,助陛下一臂之力。”楚楠雄话已至此,便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谢景麒心里明白,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