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姑娘简直是大慈大悲的菩萨转世,妙手神医,积德行善,真是让泠歌佩服呀。”将荆生带到花落面前,楚泠歌便嘴巴甜到像是抹了蜜糖似的,连谢景恒从旁站着都有些听不下去的程度。
荆生怯生生的躺在床榻上,屏住呼吸,连动弹分毫都不敢,咬紧嘴唇。
花落无奈的叹气,手掌抬起来落下去,便让荆生一口气喷出来,咳嗽着,“我又不是什么阎王爷面前的黑白无常,来索命,你那般谨慎做什么?屏住呼吸,我如何探听是中什么毒?”
“王妃,自我认识你起,可是给我找了不少的病患,连同自己,现在还从府外面捡着回来了?”花落嘴上埋怨,可手中动作却是极其利落。微微眯起眼眸,掰开荆生的嘴,又查看眼白后,摸着脉象,最后用银针扎着几块红斑处,流出来的血是乌黑色的,让人心惊。
花落将药箱递给秦枫,替荆生掖上被子,说:“好生休息,我才能医治。若是瞪圆了眼睛,身体虚弱疲惫,便是我也救不了。”
“好!”荆生听到她这样说,立刻闭上眼睛。
有一线生机,不管要求荆生做什么,他都会照做。
花落向屋外走去,楚泠歌追上,一行人来到客栈外面的门廊处坐下。
“可是真的有救?”虽然说将荆生带回来,可楚泠歌心中却也是泛着嘀咕的,并不知道花落的医术是否真的能够起死回生。方才屋内花落的表情并不好,让楚泠歌也多几分忐忑,追问道。
花落不发一言,却在纸上写着什么,墨迹未干,就交给翠环。
“也不知道那小子的仇家到底是谁,竟然对如此年幼之人下毒这么深。镇上的郎中不是见死不救,是真的救不了。”花落偶尔嘴巴刁钻,却从不口出恶言,更不会拿病症来玩笑。楚泠歌蹙着眉,心情顿时低落几分。
难道是白白给了荆生希望么?若是没有在街头遇到他,或许……
“王妃也不用这般懊恼失落,不是遇到我了?即便难治,也还是有一线生机,这些药材,劳烦翠环去镇上的药铺抓来,熬制几服药。慢慢调理,即便不能够想常人之寿,活到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却也不是问题。”花落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银针,像是随口说道。
楚泠歌听见,松口气,略微嗔怪的拍着花落的手臂,说:“你为何如此吓我,就说,世间哪里有花落姑娘救不回来的人。”
“别,且慢……”花落抬起手,摇头说:“王妃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些药材都是极其稀有珍贵的,银两可是不少。若是痊愈,荆生年幼,这些银两可都是要从王妃的手中拿出来的。”
楚泠歌嘟着嘴,略微有些苦恼。
将军府向来清贫,楚添柯拿着朝廷俸禄,若是觅得良缘,也要应付府中支出进项。正在愁眉紧锁之时,谢景恒从袖口中拿出一沓银票,塞到楚泠歌的手中。见状,花落也别过头去,嘴角噙着笑容,就猜到会是有眼前这一出。
“娘子,银两的事情,也至于为此烦恼么?若是缺银两了,可别想着从将军府中省吃俭用,偌大的寒王府邸还是养得起这么小病秧子的。哪里需要你为了银两而犯愁,这眉头皱起来,我的心可是疼了半截……”
谢景恒甜言蜜语说出来倒是顺畅,直接送银子的模样,却也让楚泠歌心里感动,顿时觉得他更加英俊倜傥。楚泠歌也懒得解释,她其实暗中偷偷吩咐翠环在京城中已经将聚香楼盘下来,大大小小也算是富足的,方才只是想着该如何去拿些现银出来。
没想到,还有天降之财。
既然是夫妻,那边不用多客气了。
趁着众人都回房休息,楚泠歌轻轻推开荆生的房门,静静地坐在床榻旁边看着那张有些稚嫩睡着的脸庞。将小乞丐的衣衫换掉,彻头彻尾的沐浴更衣,也展露出硬朗的少年模样。剑眉星目,小小年纪便是能够看出那双桃花眼,不知道长大后,会成为多少闺阁少女绣在绢帕上的少年郎。
荆生的身世,无疑是可怜的。
虽然不知道府中犯下什么样的错事,拥有怎样的功名,亦或是抓到了谁的把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睁开眼便看着全府上下都躺在血泊之中,该是何等的悲戚。荆生竟然能够强撑着一口气,拖延到如今,恐怕也是仇恨吊着。
京城中,又何尝不是这样。
“爹,娘……不要抛下我,带着我走,好吗!”荆生似乎是做噩梦,满头大汗,皱起眉头,大声的呼喊着,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眼泪簌簌流下来,让楚泠歌看着忍不住心头一酸,连忙伸出手握着他的,安抚的拍着肩膀,轻柔的说,“娘在这儿,不会走,乖乖睡,放心啊。”
前世,翊坤宫内,楚泠歌曾经腹中有过孩子,若是能够留住。怕是在她离开的时候,也有荆生这般年纪。若是仔细想想,她与谢景麒帝后离心的时候,也正是从那孩子丢掉开始。
谢景麒对楚泠歌腹中的孩子是百般期待的,当御医传来消息,说是没有保住时,他足足有三日没有上早朝,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甚至是只在深夜去偷偷看望楚泠歌,有着几分埋怨她没有照顾好自己。而楚泠歌呢?当时心中只是怨恨,恨谢景麒在她怀胎时竟然还顾着宠幸其他嫔妃。
以至于那日,竟然有宠妃来翊坤宫挑衅,言语之间都是凌厉和逼迫。
楚泠歌本就胎不稳,那日动了气,更是喝了不该喝的东西,身体虚弱,想着若是能够见到谢景麒,与他哭诉一番,也能够稍微纾解心中郁结。可偏偏,等来无数次的宫门打开,都是翠环端着汤药前来伺候,而不是心中期盼的那道身影。女子心寒的时候,来的格外快,仿佛只是一瞬的事情。
在最需要你的温存时,没有出现,那便是日后也不需要你了。
楚泠歌在冰冷的翊坤宫中,摆起佛龛,更是日日给亡去的婴孩念往生经文。从此即便是谢景麒到来,也避之不见,久而久之,翊坤宫便成为冷宫般的存在。无人问津,后宫中的吃穿用度,翊坤宫虽然还是最好的,可是没有皇帝亲临,又有什么用呢?
三年五载,楚泠歌听闻外面,谢景麒已经有了三四个阿哥,两个女儿。
原本还有些嫉妒的心,慢慢也如同死灰般,不再有任何波澜。翠环见着心疼,曾经劝说过几次,“皇后娘娘,皇上心中还是有您的。前几日,听闻江南那边送进来的花儿和贡品,都是可着翊坤宫先送来的。听身边的公公说,皇上总是来翊坤宫周围走动,远远地看着,却不敢走进。”
“皇上是怕皇后娘娘心中还责怪他啊,娘娘只要服个软,后宫的那些嫔妃,哪里还有什么位置?您毕竟是和皇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走过来啊!”翠环为楚泠歌担忧,连连劝着,却不知道楚泠歌心中对此早就不在乎。
后来,经过灵虚道长点拨,楚泠歌才知道,谢景麒以为远离她,便是最好保护她的方法。更知道那孩子并非是正常亡去,而是后宫中有人动手脚。可谢景麒却偏偏没有想到,若是有心上人的宠爱和陪伴,哪怕是再多的明枪暗箭,大风大浪,楚泠歌都愿意跟他一起度过难关,携手闯荡。
可若是他们两个人已经只能够远远观望,在心中默默关心,又有何种意义呢?不如,就这样吧。
“娘……娘,不要离开我。”荆生抓着楚泠歌的手,情绪似乎安稳下来。楚泠歌看着被紧紧放在胸口的手,嘴角也是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正在深情凝视着床榻上的幼童时,却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猛地回头,撞上谢景恒吃味的表情,冷着脸,铁青着,“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泠歌用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嘴边,道,“嘘,莫要吵醒荆生。”
“我答应你捡他回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平添危险的,谢景恒觉得若是说出来,太过跌面子,咬牙拧着眉,做出“尽在不言中”的模样。楚泠歌好笑的轻轻将手抽出来,替荆生又掖了掖被角,推着谢景恒走出屋外。
用手轻轻戳着谢景恒的脸颊,发现他赌气的如同府中躲在墙角的黑猫似的,楚泠歌笑弯了腰,抬起如莲藕般的手肘,挂在他脖颈上,撒娇说道,“我当荆生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的孩童,才百般照顾,寒王殿下不会连小娃娃的醋都吃吧?未免有失风度。”
“荆生如今已经有十六七,情窦初开,听闻京城中,这种年纪早就谈婚论嫁,怕是早开情窦的娃娃都有两三岁了。你难道不觉得,方才举动欠妥么?要是让荆生误会什么,该如何是好?”谢景恒难得一脸正色的训斥着。
楚泠歌有些委屈可怜,却也无法还嘴,只能垂头听着,心中暗暗数落没想到谢景恒竟然是这般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