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国咸阳。
嬴政一个人坐在王宫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内外漆黑一片。
一个黑影慢慢地走过来,轻声问:“大王,天色暗了,掌灯吗?”
“不用。”嬴政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大王,时候不早了,去后宫休息吧。”赵高继续道。
“你下去吧,孤要一个人静一静。”嬴政道,挥了挥手。
赵高还想说些什么,见状便不再开口,默默地退了下去。
在赵高到了门口时,嬴政开口道:“把李斯召来。”
“诺。”赵高道。
这黑灯瞎火的,召李斯所谓何事?赵高一头雾水,领导的心思,下属是永远也猜不透的。赵高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了下去。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李斯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赵高面前。
“赵公公,这大晚上的,大王召我,是有什么急事吗?”李斯问。
“李大人,大王是突然要召见你,所谓何事,奴才也不知道啊。”赵高道。
“好吧,谢谢赵公公了。哎呀,怎么王宫里一片漆黑啊?”李斯问。
“大王不让掌灯,李大人进去时,小心一点,不要磕着碰着了。”赵高道。“好,我知道了。”李斯道。说完,便抬腿迈进了大殿。
摸黑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李斯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他见在王座上隐约有一个黑影,一定是嬴政无疑了。
“拜见大王。”李斯行了跪拜礼。
“李大人来了,起来吧。”从王座方向传来嬴政无精打采的声音。
“不知大王深夜召臣前来,所谓何事啊?”李斯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爱卿聊聊天。”嬴政道。
靠,大半夜的折腾人,你嬴政睡不着觉,也不让我李斯睡觉?李斯心里有怨气,但嘴上却不敢表达出来,道:“臣是大王的人,只要大王需要,臣随时都听大王的吩咐,大王指向哪里,臣就打向哪里。”
“李大人,孤感到很孤独啊。”嬴政叹道。
“大王,王者向来都与孤独为伴,这不足为奇。”李斯道,“不过,大王为何这么说呢?”
“廉符,燕太子丹都离孤而去了,还有阿房,也离开了孤,在楚国逍遥自在。孤身边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了孤,孤难道真的那么讨人厌吗?”嬴政道。
“大王,聚散离合,这是人生的常态,任何人都控制不了的。”李斯道,“有人来,就会有人走,大王不必为此事烦忧。”
“说得简单,当朋友一个一个离你而去,你还会说得这么轻松吗?”嬴政反问。
“大王,世间的事,总是有失有得,想要事事周全,那太难了。”李斯道。
“可孤不是普通人,孤是王,有生杀予夺的权力,难道还不能事事如愿,事事周全吗?”嬴政继续问。
“大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王是要为全天下的百姓谋利的,岂能困在个人得失中不能自拔?”李斯道。
“孤也有感情,也有七情六欲,”嬴政顿了一下,“孤让天下的百姓吃饱穿暖,可谁在乎孤的感受啊?”
“大王,臣愿意分担大王的忧愁痛苦。”李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嬴政了,面对嬴政少有的矫情,他只好开始了表忠诚模式。
“唉,雁门郡已经集结了六国大军,不知道此时情况如何了。”嬴政叹气道。
“大王,六国军队的战斗力,就那么回事。没有我秦军参战,他们肯定玩不转。”李斯道。
“嗯,孤现在有些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派兵参战啊。”嬴政道。
“大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李斯问。
“当然是真话了。”嬴政道。
“臣认为,既然大王参加了七国大会,也许诺派兵北上雁门郡,就应该派兵北上。这是大国应该肩负的责任。”李斯侃侃而谈。
“可是,想到我军归廉符指挥,孤心里就来气,他那样对待孤,难道孤还腆着脸派兵为他作战?”嬴政越说越来气。
“大王,联军阻击旱魃,这是全天下的大事,派兵北上不是为廉符作战,而是展现我大国威风,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秦国的威武。”李斯道。
“嗯,说得有些道理,但这个坎,孤还是过不去啊。”嬴政道。
看到嬴政如此矫情,李斯真是无语了。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嬴政哪里去了?怪不得他不点灯呢,难道他脸上挂着泪水?李斯猜想着,没有说话。
“爱卿,说话啊,孤想听你说说话。”嬴政道。
在一个黑屋子里,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聊着,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嬴政的性取向有问题呢。
这个锅,注定要李斯来背了。
“大王,臣听着呢。其实,大王之所以会有如此感受,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廉符、燕太子丹这些朋友的远离。大王不必过于忧心,兄弟朋友间的友情不是说断就那么容易断了的,出现了裂痕,修补一下,就能重新做回以前的兄弟。”李斯道。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嬴政焦急地问。
“当然,事在人为,只要想做,就能做到。”李斯道。
猛然间,觉得李斯成了励志大师,嬴政好像就是一个迷茫的小青年。
“好吧,孤要派兵参战,不是为了廉符,是为了天下的百姓苍生。”嬴政一拍桌子道。
“那么,派谁担任主将呢?”李斯问。
“蒙恬。”嬴政毫不犹豫地说。
“蒙将军?他在北部边境戍边呢。”李斯道。
“孤知道,召他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他应该醒悟了吧。在秦国,孤才是老大,孤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再做违背孤意志的事,孤将永远弃他不用。”嬴政道。
“大王圣明,一张一弛,松弛有度,这样一来,蒙恬将誓死为大王效命。”李斯道。
“掌灯。”嬴政喊道。
候在门外的赵高得令后,赶紧进来,点了灯。
该说的话说了出来,该做的事也做了。此刻,嬴政脸上的郁闷之情已经一扫而光。
看来,在他心中,还是很在意廉符与燕太子丹的,如果将来可以,他还是想做回兄弟的。
李斯看明白了这一点,暗暗道:以后不能再做得罪廉符的事情了,否则,被廉符在嬴政面前摆一刀,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爱卿,辛苦你了,大半夜地听孤唠叨。”嬴政道。
“为大王排忧解难,这是臣的本分。”李斯道。
“好,你退下吧。”嬴政道。
“诺。”李斯道。
接着,李斯便碎步退了出来。
在空荡荡的咸阳大街上,李斯坐着马车往李府行去。路上,李斯在想:嬴政竟然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知心话,看来,在嬴政心中,我李斯还是有很重要的地位的。想到这里,李斯竟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