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黎百济、孙奎、孙芩以及诸将都聚在陈奇手下议论对策,但思来想去,都没有把握再把荥阳城从向宠的手上给夺回来,而且众人也都心知肚明,打下了荥阳城的向宠,下一步肯定就是攻打成皋了,所以孙秀说道:“如今之计,不要想怎么夺回荥阳了,而是要想如何才能守住成皋。”
黎百济沉吟道:“原本荥阳与成皋接连一线,互为依靠,现如今,荥阳城丢了,成皋恐怕也难以保全。依照微臣的意思,不如再退一步去想,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连成皋也丢了以后,该怎么办?”
孙秀道:“黎老所说有理,荥阳既然丢失,成皋多半也难保全,不如趁早未雨绸缪。”
陈奇听说连成皋也难以保住,不免有些心烦意乱,道:“怎么个未雨绸缪法?”
孙秀道:“微臣从前研究天下地利图典,知道在荥阳城东北有一山,山势自黄河岸边陡然崛起,由北而南,绵亘不断,其间峰峦尖峻,陡峭高达数十丈,当地人把这座山称为‘广武山’。广武山东北就是敖山大仓;北面,有黄河滚滚,紧贴山脚东去;西南,万山丛错起落;而且山上有一条由南走向东北的巨大沟壑,当地人称其为‘广武涧’,又叫做‘鸿沟’。大王可以率军屯扎在广武山上,凭借天险,修城筑墙。这样一来,即便是向宠拿下了荥阳城和成皋,也不敢贸然再继续往西进攻。两军无非是继续对峙,而大王现在得了蜀郡天府之国,今年又是丰年,我军尽可以运关中粮草到敖山大仓囤聚,然后以蜀郡粮草补给关中。大王再派得力将士镇守敖山大仓,保证军需不断,我军便可以立在不白之地了。楚军对峙的时间长了,粮草定然不继,到最后,还得是撤军。到那个时候,荥阳城与成皋岂不是得而复失?”
黎百济赞道:“丞相此计甚好!”
孙奎也点了点头,说道:“丞相日理万机,还能熟读天下地利图典,真是叫人万分佩服!”
孙芩道:“叔父的这个主意确实妙极,只要和楚军对峙下来,向宠必定不敢久留。他粮草难以为继是其一,其二还有章淳袭扰楚国的大患,向宠焉敢在广武逗留?”
陈奇也赞同道:“那就依丞相所言。不过,咱们围困南阳城已久,龙逢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咱们现在撤军前往广武,会不会有些可惜?要不然,先打下南阳城再说?”
孙秀摇头道:“时不我待,兵贵神速。一定要趁向宠在攻下成皋之前,抢先驻军在广武山和敖山大仓,否则,一旦先被楚军占据,咱们就再也无力回天了。至于南阳城,也要攻下,现如今已经合围,龙逢插翅难逃,只需留下鞠威等人继续统率大军,守株待兔,让龙逢坐以待毙就可以了。”
陈奇道:“你的意思是,孤王此番前去广武,不能带走太多人马?”
孙秀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大王如果带走许多人马,别说南阳城难以打下来,就算是打下来了,又派谁去守卫?不如留下大军在此,更为稳妥。”
陈奇愕然道:“那孤王手下无兵,前往广武,该怎么跟向宠的楚军对峙?”
孙秀笑道:“大王手上无兵,旁人却有。大王忘了一个人么?”
陈奇猛地醒悟,道:“你说萧淮?”
“大王英明!”孙秀点了点头,说道:“萧淮已经成就了灭六国的大功,手下军马众多,而且都是久战沙场的精兵悍将,现如今正在平阳修整,大王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孙芩立刻接着说道:“萧淮手上有那么多的兵马,又有那样大的功劳,而且长期在外,不受大王调度,一旦骄横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大王要趁着这个机会,削弱他一下,免得他尾大不掉,拥兵自重。”
说完这话,孙芩还有些洋洋得意,自以为说中了要害,却不料孙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混账东西!萧淮对大王一直是忠心耿耿,什么时候骄横过了?什么尾大不掉,拥兵自重?你小小年纪,居然也学会在大王跟前挑拨离间了?难道你忘了范亚夫是怎么死的!?”
孙芩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怎么触怒了自己的叔父,连忙跪下,说道:“侄子知道错了,叔父请息怒。侄子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好了。”陈奇说道:“芩儿这也是无心之过,谅来是没有恶意的。不过,下不为例啊,孤王跟萧淮,那是肝胆相照,孤王以国士待他,他也以国士还报孤王,君臣之间,光明磊落,从无猜忌。毕竟,孤王不是向宠嘛。”
“是,是!”孙芩突然间有些明白什么了,连连称是,道:“是侄子糊涂。”
“管好你自己的嘴!”孙秀呵斥道:“以后再敢这样放肆,就是大王饶了你,我也不会饶你的!”
孙芩哪里还敢再吭声。
不过,事情算是就这么商议下来了。
陈奇把大军留下来,交由鞠威率领,并留下田广、孙奎辅佐他,继续围困南阳城,直至龙逢投降或者战死。
而陈奇则点了孙秀、黎百济、白滇、殷戈、陈白毦、孙大贵、孙二和等人,又叫周丰、孙买点齐五百骑人马,决定直奔平阳,前去找萧淮借兵。
众人回去准备的时候,孙秀特意叫了孙芩跟着自己,到了府上,孙秀坐在堂中,叫孙芩站在厅下,问道:“知道你今天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孙芩有些明白,但是却不敢再在叔父跟前自作聪明,只是低眉顺眼的说道:“侄子愚钝,还请叔父明示教诲。”
孙秀说道:“其实你说的话,没有错。萧淮在外面时间长了,功劳越来越大,那些跟随他的将士对他也越来越佩服,再加上长久不见大王,难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弄得将士只知道有大将军,却不知道有大王,这不是好事。所以,必须及时的打压萧淮一下,也提点他一下,这也是我要大王留兵南阳,转而朝萧淮借兵的用意。这用意,大王心知肚明,你却当着众人的面,全都说了出来,这就叫小聪明!而且还是尽显于外的小聪明,不是好事!这世上,凡是耍小聪明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得好下场的,你读书不少,岂能不知道?真正的智者,是聪明内敛,不露于外,看破不说破,你明白吗?”
孙芩恍然大悟,道:“侄子明白了,有些话,彼此心里都知道,说出来就不好了。而且侄子这么一说,诸将会从萧淮联想到自己,会认为大王妒贤嫉能,猜疑下属;另外,这些话当众说出来,难免会泄露消息,一旦传到萧淮的耳朵里,后果难以设想。所以,侄子是真的错了。”
孙秀十分满意,道:“嗯,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确实是明白了。以后万万注意,决不能再犯!”
“是!”孙芩心服口服,也不觉得憋屈了。略略沉吟之后,孙芩问道:“叔父,你说这次大王前去找萧淮借兵,萧淮会借么?大王可是就点了五百骑人马啊,万一萧淮不借,那……”
孙秀摆了摆手,说道:“连自己的兵都借不出来,还怎么做这个大王?你不要把大王想的太简单了,否则,你后患无穷!记住,现如今的大王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孙家村逗你玩的陈伯父了。”
孙芩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呐呐说道:“侄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