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带着孙秀等人,身后跟着五百名亲卫,奔赴平阳而去,他的内心是忐忑的。
此时的形势,不用旁人来说,陈奇比谁都清楚。
说是跟萧淮借兵,其实他连半点底气都没有。
当初,自己统帅将了近六十万联军,意气风发,结果却被向宠三万人打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连妻子都险些被向宠俘虏,军师孙秀更是装死靠着熟人放水才躲过一劫,后来更是被向宠压着打的躲在荥阳不敢露面……
反观人家萧淮,灭国跟玩儿的一样,出奇兵克潼关,覆灭夏朝,逼死殷战;明修栈道,声东击西,覆灭夏国,逼迫夏王殷野投降;陇西一战,打败羌军精锐,俘虏陇西王白滇;佯攻梁城,暗设伏兵,生擒砀王风林;以少胜多,攻坚太原,杀死太原王韦康;千里奔袭,深入不毛,擒获凉王乔翰……
自己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个庸才,是个弱智,在天下人看来,萧淮的威信,更是要比他这个陈王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陈军之中,佩服萧淮的人更多不胜数,自己这个大王,名存实亡啊。
虽然孙芩说话刻骨,但话糙理不糙,萧淮是真真正正的功高震主了。
所以,这个借兵,该如何借?
万一萧淮不给了,万一萧淮自立为主了,万一萧淮反叛了,自己改如何收场?
与其说自己是来借兵的,不如说自己是来冒险赌命的。
当然,这种忧虑,陈奇还不能对孙秀、黎百济等人明说,否则自己这个大王的颜面何存?
不过,陈奇到底不是当初的陈奇了,这些年来的戎马生涯,这些年来的磨砺学习,总归不是白费的,帝王心术,暗藏于腹,借兵一事,既然在明面上没有把握,不如来些诡谲的手段。
当到达平阳的时候,陈奇也差不多想好该怎么处理了。
陈奇吩咐众人,不许泄露一丝消息,到了平阳城外,临近萧淮大军营地的时候,陈奇又让孙秀、黎百济、孙芩等人先行休息,不必跟随自己,听到鼓声,再进营不迟。以防有变,还能有个策应。
直等到黎明之前,陈奇才带着白滇、殷戈、陈白毦、周丰四员大将,率领了百余人近卫,悄然来到了萧淮的营外。
巡视的营兵出来探看,陈奇叫陈白毦手持自己的陈王印信上前通禀:“我乃大陈王下武勇侯、骠骑将军,特奉陈王之令,前为特使,有要事去见萧大将军!”
营兵看了印信,确认无误,连忙说道:“侯爷稍等片刻,小人立刻去禀告大将军。”
“不必了。”陈白毦已经得了陈奇的吩咐,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当即道:“事情紧急,不用你去通禀,我们自己进营,直接去见大将军就好。”
说完,也不等营兵再多言片句,众人便蜂拥进入营内,直奔萧淮的寝帐。
萧淮还在睡觉,寝帐外的值夜宿卫瞧见陈奇等人过来,正要上前喝问,陈奇下马说道:“我乃陈王!”
值夜宿卫吓了一跳,其中有人认得陈奇,眼见是他,连忙伏拜在地,陈奇也不理会,闪身闯入了帐内。
陈白毦等人对宿卫说道:“不许声张!大王有要事跟大将军商议!”
宿卫们见白滇、殷戈、周丰等人气势汹汹,百余名近卫铠甲鲜明,个个虎视眈眈,哪敢吭声?
陈奇瞧见了睡在榻上的萧淮,也不惊动他,先到案上,寻了萧淮的大将军印玺,还有萧淮的调兵虎符,全都收入自己囊中,而后又悄然退出了萧淮的寝帐,带着众人,来到中军大帐内,传令:“升帐!”
军中鼓声大起,各处将官瞬间都从梦中惊醒,守在营外的孙秀、黎百济、孙芩、孙买等人听见鼓声,知道大事已定,也立刻率领剩余的四百名近卫,往营中而去,通报了姓名,拿了印信给守卫看,自然通行无碍。
萧淮惊厥坐起,迷瞪了片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有人在擂鼓,而且营中四处都有人来人往走动的声音,萧淮不觉大惊失色,连忙喝道:“来人啊!”
宿卫长赶紧入内:“大将军!”
“是谁人在擂鼓?谁人在升帐?!”
“是,是大王来了。”
“大王?”萧淮愕然道:“哪个大王?”
“咱们陈王殿下啊。”
“什么?!”萧淮惊得脸色惨白,骂道:“混账东西,陈王驾到,为什么不把本将军叫醒!?”
宿卫长磕头道:“是大王不让惊醒大将军的,小人也不敢擅作主张。”
“休要啰嗦了!快去拿我的衣服来!”
“是,是!”
“……”
张之芳、许箕、俞洪、左车、卫桓、焦赞等军中将领还以为是萧淮在点将呢,个个都不敢耽搁,结果跑到中军大帐内一看,却是陈奇端坐其中,而孙秀、黎百济、孙芩、白滇、殷戈、陈白毦等人分两列站定,周丰、孙买立在陈奇座后,个个精神抖擞。
许箕和俞洪等将都惊呆了。
还是张之芳反应快,连忙伏拜道:“末将参见大王!不知道大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许箕、俞洪、左车、卫桓、焦赞等人也都连忙伏拜:“末将参见大王!”
“都起来吧。”陈奇知道许箕、俞洪是萧淮的心腹,也知道左车、卫桓、焦赞是萧淮新提拔上来的将领,这些人,要么对自己疏远,要么根本还不认识自己,唯独张之芳是元老宿将,算是自己的心腹,所以陈奇笑道:“之芳啊,孤王跟你可是许久都没有见面了,心中想念的很啊。”
张之芳起身站到一旁,赔笑道:“末将也想念大王的很,今日终于又见到大王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呢。”说完,又偷偷瞥了孙秀一眼,见孙秀面色如常,还微微带笑,张之芳才把忐忑不安的心给放下了。
在他看来,陈奇突然带着文武大臣跑来,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而此时,又不见大将军萧淮,莫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变故?
不过,听着陈奇的话,看着孙秀的表情,张之芳觉得就算有什么变故,跟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萧淮已经急冲冲的赶到了,一进中军大帐看,果然是陈奇来了,不但是陈奇,孙秀、黎百济、白滇、殷戈、陈白毦都来了,萧淮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伏拜道:“末将萧淮,参见大王!不知大王驾到,未能迎候,还望大王恕罪!”
“萧淮啊萧淮。”陈奇也不叫他起来,而是把兵符和大将军印玺拿了出来,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萧淮仰面一看,见是自己的大将军印,还有调兵的虎符,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说道:“回禀大王,这,这是末将的印信,还有兵符。”
“是啊。”陈奇肃容道:“不是孤王责备你,你说你,一个堂堂的大将军,印信和兵符被人给拿走了,你居然还不知道!亏得是孤王来了,若是旁人来了,这东西要是落在了他们的手上,可怎么得了?”
“是,是,大王责备的是,是末将疏忽了。”萧淮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说道:“末将回去就把宿卫长给斩了!”
“嗯。”陈奇得了便宜,又卖了乖,眼见萧淮惶遽,心中十分满意,当即笑道:“快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也是孤王来得急,没有事先跟你说,此事不怪你。”
“多谢大王!”萧淮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列到了武将之中的首位立定。
陈奇道:“太原国灭掉了,孤王将其改为太原郡,新任的郡守如何?”
萧淮道:“还算称职。”
陈奇道:“凉国分为了四个郡,也都还算安稳吧?”
萧淮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凉王乔翰还关在狱中,只等大王处置。”
陈奇道:“乔翰,也是向宠的死忠,留之无用,杀了吧。”
“是!”萧淮答允了一声。
陈奇又看了看左车、卫桓、焦赞等人,说道:“这几员将军,孤王面生的很,怕是都只在功劳簿上见过他们的名字,却还不认得是谁。都报一报姓名,叫孤王认认吧。”
左车等将连忙自报家门,陈奇一一记住,然后环顾诸人,说道:“孤王此次来平阳,乃是与诸位共谋下一步的决策。孤王决定,屯聚平阳的大军,由本王率领,前往荥阳、成皋,与向宠的楚军对抗;张之芳仍率领本部人马守卫平阳,许箕、俞洪为副;左车、卫桓跟随本王前去荥阳、成皋助战;大将军萧淮整编原太原国、凉国的降兵,再就近招募人马,平灭赵国、代国、中山国、燕国。焦赞就留在萧淮身边帮忙吧。”
萧淮、张之芳这才明白了陈奇此来的用意,心中震动。
陈奇问道:“诸位有异议么?”
孙秀等人大声说道:“微臣附议!”
萧淮、张之芳等将也连忙说道:“末将附议!”
“好!”陈奇笑着点了点头,道:“诸位都是有大功于陈国之人,孤王亲来,当设宴为诸位庆功,就定在午时。此事,全权由黎百济安排。”
“是,大王。”黎百济出列领命。
“谢大王!”萧淮、张之芳、许箕、俞洪等将连忙磕头谢恩。
孙芩在旁边目睹这一切,不由得心驰神遥,暗暗忖道:“好厉害的大王!如此诡谲的手段,也亏他使得出来。到底还是叔父了解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