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巧舌如簧,所说的话,一字一句,扣人心弦。
宰丕都已经被蛊惑了。
殷戈和周丰更是听得佩服不已,周丰还暗暗懊恼:“怎么都是一张嘴,他就那么能说,我就不会说话呢?”
童昧不笨,甚至还相当精明,他知道孙秀没有虚言大话,也不是夸夸其谈,当即沉吟不语。
孙秀觑看着童昧的脸色,知道对方已然心动,当即又说道:“现如今,向宠与我主对峙,向宠自恃兵强马壮,认为能够轻易击败我主,所以并不重视天下其余诸王。他派遣使者要大王你出兵攻打汉中,大王如果不出兵,就是彻底得罪了向宠,如果真的出兵了,胜败还在两可之间,萧西乐、申烈屯重兵在汉中南线,大王也未必胜券在握吧?即便大王真是胜了,在向宠看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甚至是弥补当初不出兵的过错,将功赎罪罢了。可是大王若是在此时投靠了我主,那在我主心中,大王就是雪中送炭了!这一来一去的差别,想必不用孙秀明说,大王自己也清楚的很。”
童昧终于开口了,笑问道:“孙丞相,现如今陈王自顾不暇,孤王投靠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孙秀道:“我在来之前,陈王就已经特意嘱咐了,若是巴王能够归附陈国,共击向宠,便约为兄弟,列土封疆,终生允许称王。待击败楚国之后,便将楚国的九江郡分给大王为国,改封巴王为九江王,届时,岂不强于在这偏僻之地割据?”
童昧忽然起身问道:“孙丞相刚才说萧将军有信给孤,孤可否一看?”
孙秀知道童昧已经是无话可说,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当即笑道:“自然可以。”
当即把信呈给童昧。
童昧翻阅之后,见信中无非是写两人的故交旧情,实在不愿意成为敌人,又说了陈奇为人宽仁厚重,大度能容,且爱才如命,强过向宠数倍,反复劝童昧叛楚归陈,届时可以并肩作战云云……
童昧合上了信,叹息了一声,说道:“孤王已经知道了陈王的心意,还请孙丞相先回驿馆休息,孤王详细考虑之后,再行决断。”
孙秀明白,童昧其实已经被自己给说动了,只是钟平的使团还在,童昧还有选择的余地。
而且,向宠与陈奇胜负未分,童昧仍旧还存了观望的态度,以给自己留条后路。
事到临头,反而不能操之过急,逼人太甚。
所以,孙秀说道:“那某就先告退了。”
出了巴国宫城,周丰抱怨道:“这个童昧,也是个不爽快的人,丞相费了那么多的口舌,他居然还要再考虑考虑,考虑个鸟!”
孙秀笑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殷戈问道:“丞相需要什么东风?”
孙秀说:“你们回去之后,给我严密监视钟平一行人的动静,一旦他们入宫,就速速报与我知道!”
殷戈和周丰当即答应。
次日,童昧便召见钟平了。
孙秀得报之后,当即率领殷戈、周丰前往王宫。
王宫的侍卫出面阻拦,孙秀喝道:“我等乃是陈国使团,特奉巴王之命入内觐见,谁敢阻拦?!”
殷戈和周丰也都纷纷怒目而视,众侍卫面面相觑,又都认得孙秀等人之前来过,且害怕殷戈、周丰,竟不敢阻拦,任凭孙秀昂首挺胸的进去了。
到了王宫大殿,钟平正在责备童昧拖延时日,迟迟不肯发兵攻打汉中,孙秀大声喝道:“钟平!休要欺人太甚!”
钟平吃了一惊,童昧也吃了一惊,愕然道:“孙丞相,你,你怎么来了?”
钟平也说道:“孙秀,太过无礼了吧?”
孙秀冲钟平冷笑道:“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何故不识时务?”
钟平道:“此言何意?”
孙秀道:“巴王已经答应归顺陈王,你身为楚国使者,有什么资格命令巴王出兵攻打陈国之地?!”
钟平惊怒交加,回顾童昧,道:“此话当真?!”
童昧心慌意乱,他万万没有想到,孙秀会来这么一手,正要解释,孙秀又已经开口说道:“大王,你与向宠的仇怨已经结下,无法化解,此时不可犹豫,当立即诛杀楚国使团,以明心迹!”
钟平大惊,抽身就走,孙秀喝道:“殷戈、周丰何在!?”
殷戈和周丰同时拔出佩剑,就在王宫大殿开始屠戮,可怜楚国使团十余人,连带钟平,在仓促之间,被两个狂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童昧手足无措,看着大殿之中,残肢断臂,人头遍地,惊愕交加,满朝文武臣僚,也都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打颤。
半晌,童昧才伸手指着孙秀,道:“你,你,你——”
“大王!”孙秀毫不慌乱,肃容说道:“此时,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背楚归陈,势在必行!”
宰丕擦了一把冷汗,说道:“大王,顺势而为吧。”
童昧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向宠杀害义帝,天理难容!孤王决定了,不再附逆,从今而后,与楚国决裂,归顺陈王!”
孙秀大喜,俯首拜道:“大王英明!”
一桩天大的心事了却以后,童昧也觉如释重负,叫人打扫了王宫大殿,清除了尸体血迹,心中更加坦荡,当即下令大摆筵席,款待孙秀使团,同时与孙秀商议进一步的打算。
孙秀说不日将会派遣白滇率领使团,前往襄阳游说章淳,要章淳也归顺陈国,童昧当即表示,可以给章淳施加压力,不怕他不归顺。
孙秀又说,等萧淮灭掉了太原王、凉王之后,就会拥兵南下,去灭掉蜀国刘达,彻底将汉中、蜀中连成一片。
蜀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粮多人广,一旦被陈国吞并,陈奇的势力将会更加强大。
童昧表示,届时只要萧淮来攻打蜀国,自己一定会发兵相助,刘达暗弱,为人反复无常,根本不足为虑。
当然,孙秀所说的这一切部署,也让童昧看到了陈奇的高瞻远瞩,若论战略得当,向宠实在是比陈奇差远了,当初放着关中形胜之地不要,居然非要回到楚地老家去炫耀,说他沐猴而冠,那是一点也不错。
夜里欢笑畅饮,宾主都兴尽而归。
出了王宫,孙秀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殷戈不解,问道:“丞相,大功告成,怎的不见喜色?”
孙秀叹息道:“我一介书生,今日又被逼杀人,钟平无罪,只是各为其主,做了冤死鬼而已。你们派人去寻到楚国使团的尸体,帮忙厚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