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芩早就等着这一天,他的谋划,也暗中进行了许久,对于这番君臣应对,他自然是胸有成竹。
他当即说道:“其实陛下之前任命的大小郎官,并非无用,只是他们无统一的主官负责,以至于群龙无首,各自为主,极容易受到打压,也容易被旁人左右,所以渐渐又都靠到了丞相府的那边。所以微臣觉得,陛下要想牵制相权,必须要设立一个统一的官署。”
陈奇道:“具体如何?”
孙芩道:“陛下可以在宫禁之内成立一个官署,名曰‘尚书台’,‘尚’者,君也,书者,机要也,台者,宫禁也。设尚书令为主官,再设尚书仆射为副,尚书令不在的时候,便由尚书仆射统领官署,尚书令若在,这一正一副也可以相互牵制,避免大权落在一人之手。下设六曹尚书,分三公曹、民曹、吏曹、客曹、刑曹、工曹,可监管三公、六卿之事,六曹之下,再设尚书郎三十六人,掌录文书期会,佐令、仆治、朝臣选举、纠察、举劾、典案等事,也参与军务等国家大事商议。这样一来,尚书台不但能分化相权,还将太尉的职权、御史大夫的职权以及六大卿的权力,也都能收拢一部分,重新回归于陛下的手中。这尚书台从主官到曹官,品秩不宜设置太高,免得他们骄横自重,久而久之,也学丞相府那一套。位卑而言不轻,正为的陛下喉舌和拳头。”
陈奇认认真真的听完,到最后完全是大喜过望,赞叹道:“大才啊,孙芩,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小的时候,朕就觉得你非常人可比,终有一日会有大出息的,而今看来,你确实是没有让朕失望。就凭你今天为朕说的这个主意,朕就可以断定,有朝一日,你的成就不会在你的叔父之下。”
孙芩心中得意,嘴上却谦逊道:“陛下过誉了,微臣一心一意只为陛下分忧解难而已。”
陈奇在殿中来回踱步,暗暗思忖如果设立尚书台,充任尚书令、尚书仆射、尚书左丞、右丞等人选该如何抉择……
过去了许久,陈奇忽然说道:“孙芩,既然是你的主意,朕决定就由你来尚书令!”
这正是孙芩也期望的,心里欢喜的无以复加,却又哪里敢表露出来?当即叩头道:“微臣年少德薄,恐不堪重任,叫陛下失望。”
“就是你了!”陈奇说道:“你今年其实也不小了,像朕和你叔父在你这般年岁的时候,已经开始逐鹿天下了。你做个尚书令,有什么不堪重任的?”
孙芩连忙说道:“承蒙陛下看重激励,微臣暂领此职,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是要你做事的,可不是要你去死的。”陈奇笑道:“按你说的,尚书台的所有官员,品秩不宜太高,这样,也容易设立,不会招致其他大臣的反对,他们以为你们是小官,便不以为意,正好可以一步步分化他们的职权。尚书令,就按从三品文官,俸禄千石,如何?”
孙芩拜道:“足够了!”
“好,那下面的就好定了,尚书仆射,正四品,俸禄八百石;六曹尚书,从四品,俸禄六百石,尚书侍郎,正五品,俸禄四百石。”
“陛下英明!”
“尚书仆射和六曹尚书的人选,朕再好好考虑考虑,至于三十六名尚书郎,你可以给朕举荐。”
“是!”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要快些解决,听说西京的宫城再有半年就好了,届时,便可以迁移过去了,朕可不想夜长梦多,要在迁都之前,就把尚书台稳定下来,职权抓起来!”
“微臣明白。”
“以后就要像这样,多多给朕谋划主意,替朕分忧。”
“微臣谨记!”
“还有别的事情么?”
“微臣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想禀明陛下。”
“你说。”
孙芩顿了顿,说道:“陛下,当初孙丞相力主迁都,陛下也赞成迁都,微臣明白,一来是关中形胜之地,方圆广阔,比洛都更具气象;二来是许多重臣的根基都在洛都,迁移之后,便可削弱皇亲国戚以及功臣宿将的势力。但是陛下有没有想过,孙丞相此举也有私心?”
“私心?”陈奇稍稍一愣,道:“他会有什么私心?”
“孙丞相在洛都没有根基,等陛下迁都了之后,那些三川派系的重臣,势力大大被削弱,岂不就是孙丞相更加一家独大了?”
陈奇悚然一惊,道:“他会有此心思?”
“孙丞相有无此心,微臣不敢断言,但是,这是明摆在桌面上的事实。”孙芩侃侃而谈道:“陛下,其实迁都不是只有好处,也有害处的。现如今,萧淮在楚地为王,童昧在九江为王,章淳在襄阳为王,赵地、燕地、代地、中山也均有诸侯,陛下要是坐镇洛都,还能威慑他们,一旦迁都西京,恐怕就鞭长莫及,他们会变得肆无忌惮了。”
陈奇皱眉道:“迁都之事已经成为定局,朕当初一力决断,总不能眼看着皇宫快要建成了,却要出尔反尔吧?”
“陛下不必收回成命,还有更好的办法。”孙芩笑道:“西京、洛都,可以并立为国都,一在西,一在东,也无不可。陛下率领那些并非三川派系的官员,坐镇洛都,东抚诸侯,而后叫丞相带着三川派系的官员迁往西京,由皇后坐镇,这样,相权越发被削弱,权力牢牢的掌控在了陛下的手上,东方诸王、侯也不敢轻举妄动,关中以西也受到威慑,三川派系的根基也被摧垮,岂不是一举多得?”
陈奇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若是这样布置,将仲氏、郭氏等皇亲国戚尽数弄到西京去,又有孙秀看着,彼此消耗,自己在洛都岂不落得自在,高枕无忧?
这个孙芩真是有些妙计。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陈奇笑道:“要是又有了什么想法,就一早来报朕。”
孙芩拜道:“是,微臣告退。”
看着孙芩退出去的背影,陈奇的笑容渐渐消失,嘴里喃喃说道:“好一个白眼狼啊,你叔父待你何等恩重,你便如此在背后捅他的刀子。你这样的人,朕岂能放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