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县令心中暗暗恼怒,却也只得再去跟朱龙沟通,朱龙命悬一线,也不敢硬抗,忍气吞声答应了。
孙秀立刻叫孙芩去家中取了笔墨纸砚,拿出来,叫朱龙亲笔写下文书,又签押按戳,然后收好,这才说道:“周丰,放了朱大人吧。”
周丰迟疑道:“那陈公子呢?”
孙秀道:“你放心,有我在,陈大哥便不会出事。”
汤县令说道:“快放了朱大人吧!你如此胆大妄为,实在可恨!但朱大人心胸豁达,且念你重义,只定你阻挠公差的轻罪,将你和陈奇一起发配充军,须得知道感激!”
周丰听见陈奇性命无碍,又听见自己和陈奇一起只是充军的罪过,倒也没什么,便收了刀,推了朱龙一把,说道:“你走吧。”
朱龙恨恨的看了孙秀一眼,然后也不搭理汤县令和曹县尉,翻身上马,喝道:“走!”
众人策马“踏踏”而去。
孙秀对汤县令拱拱手,说道:“县尊大人放心,答应您的银子,明早便送到府上,再有您亲自转交给朱大人。”
汤县令“嗯”了一声,转而喝道:“拿下周丰!拿下孙奎!”
几名马兵捕手冲上来,将周丰和孙奎按住,周丰也不反抗,丢了剔骨刀,任凭锁拿。孙奎瞧见孙秀对他使眼色,便也丢了棍棒,笑呵呵的任凭捕手擒拿。
孙大贵等人着急忙慌叫嚷,都被孙秀拦下了。
汤县令又冲何功佩、萧西乐冷冷说道:“你们阻挠风闻使办案,罪过不小,念你们之前并无大过,县中也缺人手,就降级留用吧。何功佩由城防尉降为守城弓手,萧西乐由典吏降为狱卒。”
何功佩和萧西乐都说道:“愿意领罪!”
“好自为之吧。”汤县令招呼曹熊道:“咱们也走。”
两人带着马兵也匆匆而去。
剩下萧西乐、何功佩、张之芳、许瞎子、孙大贵、孙二和、孙买、孙安、孙平等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了孙秀。
孙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环顾众人,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多谢诸位!”
众人慌忙搀扶他起身,许瞎子道:“这是做什么!?”
孙大贵等人也说道:“大哥,你这是要折我们的寿数!”
孙秀道:“今夜乐极生悲,累得功佩和西乐降级处分,周丰和孙奎被发配充军,这全是我的过错。”
“与你何干?”何功佩说道:“是我们自己情愿。”
“对!”孙大贵拍着胸脯叫道:“我们愿意!和周丰大哥那样的汉子比起来,我们这算什么!”
许瞎子道:“其实是张曹立了大功,要是不请县令和县尉过来,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张之芳道:“这何足挂齿?”
萧西乐说道:“其实老张最妙,事儿也做了,也没落处分,干干净净置身事外,真是跑的比兔子快,能的比猴子还精!”
众人听见,都笑了起来。
张之芳也笑了两声,又问道:“孙秀兄,朱龙如此网开一面,是不是狮子大开口,讹了不少银子吧?”
“五百里。不过,能要银子就不错。”孙秀说:“怕的是他只要人命,不要银子,那可就麻烦了。”
何功佩道:“接下来怎么办?陈奇、周丰、孙奎充军,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闪失?”
“应该不至于。不过……”孙秀远眺夜色,沉默许久,突然叹了一声,说道:“没想到,这仲夏之夜的风,也能叫人浑身起粟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孙秀说的是什么意思,方要问时,孙秀已说道:“夜色已深,诸位都先回去吧。秀自有安排,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诸位。”
“客气!”众人又说了两句话,便各自散去不提。
孙秀带着孙芩回家,让孙芩去睡,自己回了房中,见章琼舒还没有睡着,眼中神色甚是惊忧,便坐到床边,抚了抚章琼舒的秀发,笑道:“没事,不过为夫要先向夫人讨罪,新婚燕尔,未曾给家中赚的一钱一厘,反搭上了五百里银子。”
章琼舒埋怨道:“银子去了可以再赚回来,说这些干什么?夫君是成大事之人,不可以钱财为念。若是不够了,妾便去向爷爷讨来。只要人无大事便好。”
孙秀点点头,感叹道:“想我孙秀何德何能,娶了你这样好的妻子。”
章琼舒抱着孙秀的腰,说道:“妾何德何能,能嫁这样的夫君?”
孙秀心中温暖,说道:“你就不问问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吗?”
章琼舒笑道:“夫君自能料理,妾不必多问。想来夫君明日肯定还有要事,快睡吧。”
“嗯。”孙秀宽衣解带,与章琼舒相拥而眠。
两人睡得香甜,但是这一夜,却有很多人都睡得不踏实。
汤县令、曹熊、朱龙等人自不必提,就是远在夏都的皇帝殷战,也突然从从噩梦中惊醒,叫道:“来人!来人!”
慌得一干太监和宫女纷纷跑来,跪在地上,睡在殷战身侧的一个娇媚妇人也惊醒起身,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殷战气喘吁吁,恍惚中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他环顾宫室,喃喃说道:“刚才朕做了个梦,梦见朕走在一座山上,瞧见个古怪嶙峋的奇峰,峰上长着一棵禾苗,忽的迎风变大,竟成参天大树,嚯的倒下,砸向朕来!”说到这里,殷战看向跪在塌下的一名太监,道:“王节,你一向会解梦,跟朕说说,这个梦,有什么寓意?”
王节想了想,说道:“回皇上的话,这但凡是梦啊,都是预兆,奇峰为山,禾苗为秀,这怕是天底下有叫‘山秀’的人要谋害皇上。”
殷战身旁的妇人说道:“那也可能是叫‘苗峰’、‘苗山’啊,禾苗又变成大树,我看名字里带‘树’的,也不是好人。”
王节赔笑道:“孔贵人真是冰雪聪明,说的是。”
殷战脸颊上的肌肉一抽,阴瘆瘆说道:“明日就宣旨,天底下凡是姓‘山’、‘苗’的,名字里带‘峰’、‘树’的,全都抓来活埋!”
王节吓了一跳,小心翼翼说道:“皇上,这会不会杀人太多?山氏一族是河内郡的大姓,苗家也是三川郡的世家啊。”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殷战恶狠狠说道:“总有刁民想要害朕!”
孔贵人说道:“皇上,您最近不是说要修建丽人宫么?正好缺劳力,山氏一族和苗家既然人多,不如征来服役。”
“对!”殷战眼睛一亮,笑眯眯的看着孔贵人,道:“还是你聪明,这个主意不错。朕早就瞧着这宫里鬼气森森的,总有阴魂骚扰寡人,不能住了,朕要重修一个!”说着,殷战翻身压到了孔贵人身上,孔贵人也吃吃的笑道:“皇上,你是坏人,已经临幸妾身三次了,还要……啊!”
王节见状,一挥手,众太监和宫女都纷纷退下。
片刻之间,宫内便响起殷战的恶吼声和孔贵人的叫声。
宫外,夜色如漆,月晦无光,风声飒飒,如嚎如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