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孙秀早早起来,唤来孙大贵、孙二和兄弟,带了银子,驱车赶往城中汤县令府上。
除了要给朱龙的五百两银子之外,孙秀还多带了些,一来给汤县令和曹熊送礼,汤县令和曹熊各自推辞一番便也都受了;二来为陈奇、周丰、孙奎留用。又求了汤县令,想去探看陈奇、孙奎、周丰,汤县令得了银子,自然答应。
孙秀被引到陈奇的牢房外,只见陈奇手脚上都带着镣铐,兀自倒立曲臂引举,锻炼膂力,孙秀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又是心疼,说道:“哥哥真是好雅兴啊。”
陈奇忽然看见孙秀,又惊又喜,“呼呼啦啦”的翻身站起,走上前去,隔着牢门说道:“兄弟,你来看我了?”
孙秀道:“他们怎么给你浑身都披了镣铐?”
陈奇道:“我打伤了不少风闻卫,他们怕我,所以这么锁着我。不过也没什么,这才几斤几两啊。”
孙秀道:“委屈哥哥了。”
“不算委屈。”陈奇惭愧道:“是我自找的。都怪我没听兄弟你的话,酗酒闹事,害了大家。我听老萧说了,周丰和孙奎都要充军,老萧和老何还降了级,还差点累你入狱,又赔了五百里银子。”
孙秀道:“这都不消说。我来只对哥哥说几句话——发配路上务须忍耐,切不可再造次了!后面的事情,由愚弟来安排。”
陈奇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孙秀道:“我听汤县令说,这次要发你们到邺城,修建城防,还算是不错。”
陈奇道:“是啊,没有发配到千里之外的边疆,好得很了。邺城距离阳武,才二三百里地,不算什么。”
“嗯。”孙秀忽然一笑,道:“从今以后,哥哥可是没有酒喝了。”
陈奇也笑了:“我以后都不再喝酒了。”
孙秀不信道:“真的?”
陈奇挠了挠头,道:“这个,先戒酒一个月吧。”
“嘁!”孙秀摇了摇头,递上了一个包裹,说道:“哥哥,这里有些银钱、衣物,就留在你这里,你和周丰、孙奎在路上相互照应,该打点官差的,就打点官差,且不可委屈自己。”
陈奇羞愧道:“兄弟你成婚,我却怄气不去,还说你贪财好色,无情无义,现在却反要花你的银子……以前哥哥说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哥哥见外了。琼舒是愚弟的妻子,是你的弟妹,我们的钱便是你的钱,一家人何分彼此?”孙秀放下了包裹,再拱手拜道:“愚弟暂且告辞,等哥哥走时,愚弟再来相送。”
“嗯!”陈奇依依不舍的看着孙秀离开,心中五味杂陈,喃喃说道:“到底还是我的兄弟好。”
孙秀出了县狱,便可孙大贵去寻许瞎子,到了街上,叫孙大贵在街口等着,孙秀自己走到了许瞎子摊前,还没有说话,许瞎子就先冲他打了个手势,然后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有人在盯。”
孙秀“嗯”了一声,说:“收了摊子,跟我走吧。”
许瞎子左右看看,然后收了摊子,跟着孙秀走到街口,上了车。孙秀对孙大贵说道:“驾车绕城转悠几圈。”
“好!”孙大贵一抖缰绳:“驾!”
马车疾驰而去,许瞎子坐在车里笑道:“不一样了,到底是有了钱,孙公子现在该叫孙富公子了。”
“许先生拿这话奚落在下呢。”孙秀笑道:“想是没给许先生谢媒的钱,因此怀恨在心?”
“哈哈哈哈……”许瞎子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名利名利,先有名后有利,名若成,利岂能少?瞎子就怕孙公子成了富家巨室之后,忘了身前身后名,永堕温柔乡,不能自拔啊。”
“在下可不是那样的人。”孙秀道:“许先生素来知道在下之志,乃在天下。”
“孙公子知不知道咱们皇帝最近干了什么事情?”
“山苗之祸?”
“不错。”许瞎子道:“据说这场大祸,全起于皇帝的一场梦。皇帝梦到的是什么东西,孙公子知道吗?”
“愿闻其详。”
“是怪峰、禾苗,怪峰上禾苗变大树,大树倾倒,砸死了皇帝。”许瞎子那独眼熠熠生辉,道:“怪峰者,奇也,禾苗者,秀也,这个梦,怕是预示着奇秀当夺天下。”
“许先生不必以这样的言辞挑逗在下。”孙秀似笑非笑,凑近了许瞎子,低声说道:“你我都知道,咱们彼此是一样的人。”
“哦?咱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不甘寂寞之人,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许瞎子独眼一亮,道:“说的好!”
“所以我今日来找许先生,是有事相求。”
“公子请讲。”
“以许先生看来,张之芳、萧西乐、何功佩三人,是否是你我同道中人?”
“这三人,从那一夜来看,可以托付大事,不过……”许瞎子沉吟道:“还需再激励激励,毕竟日子过的安安稳稳。”
孙秀点了点头,道:“在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要求许先生做些事情。”
许瞎子道:“公子是要瞎子我去激励激励他们三人?”
“不错。”孙秀道:“许先生认识三教九流的人想必不少。”
“瞎子身在此行当,也只能结识三教九流闲散之人了。”许瞎子说:“若非有这些人与瞎子互通有无,瞎子的消息也不会这么灵通。”
“那就好,这些人这时候刚巧能派上用场。”孙秀说:“我出钱,许先生办事。”
“好说!”许瞎子道:“别说是叫瞎子办事了,公子只要有钱,鬼也能给公子推磨。”
孙秀微微一笑,道:“许先生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让瞎子想一想。”许瞎子顿了顿,然后笑道:“应该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先生真乃高人也。”孙秀道:“何功佩有父母在堂,儿女尚小;萧西乐孑然一身,但性矜口快;张之芳精明圆滑,却出身贫寒,难得重用,心有不甘,也只得委身小吏。这三人,都有可图之处。”
许瞎子点头道:“孙公子真是洞察入微啊,这些话,句句都算是切中了要害。瞎子自会安排。”
孙秀道:“许先生须得记住,要适可而止,否则过犹不及。”
“放心吧,瞎子明白。”
“还有,事情要做得机密,千万不能叫他们三人知道。”
“这个自然。”许瞎子道:“何须公子再吩咐。”
孙秀拿起个包裹,递给许瞎子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许先生先拿去用,不够的话,随时来要。”
“一百两就够了。”许瞎子笑道:“不少啦。”
“好。”孙秀大声喊道:“大贵,送许先生回去,咱们也出城吧!”
“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