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神鬼以立威，则世人莫辨真伪；假天命以成势，则徒众莫不影从。
——《势字诀 造势篇》
却说孙秀眼瞧着世道浇漓，人心日下，时机将至，便密谋大事。
回到孙家村以后，孙秀叫来孙大贵、孙二和、孙买、孙平、孙安五人，在自家密室里说道：“我有一样机密之事，交给旁人去做不大放心，你们五个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托付你们大事？”
五人听见这话，都兴奋的直拍胸脯：“孙大哥只管吩咐！水里火里都能去！”
孙秀点点头，道：“还真是要叫你们去水里。这几日，你们别的事情都不要做，只去冉溪捕鱼，越多越好，不要死的，只要活的，不要伤的，只要好的，不要钓的，只要网的。白日里捕，夜里从后门送到我家中，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若有人问时，只说是最近城中大户喜食冉溪之鱼，捕了去卖。”
孙二和诧异道：“大哥是要哄抬鱼价，去城里卖鱼？”
“笨蛋！”孙大贵敲了孙二和脑瓜子一下，说道：“抬什么价？卖什么鱼？孙大哥用的着卖鱼么？叫你捕，你只管捕，问别的做什么？！”
孙秀也笑道：“先不消问，此后我自有安排。若是缺桶缺网，只管开口。家中缺衣少食，也跟我要，自家兄弟，情同手足，且不要客气！”
“放心吧孙大哥！”五人都领命而去。
至此，每到夜半，五人都提着大桶小桶，觑看着四周无人，便从孙宅后门进来。
后门的门子得了孙秀的吩咐，只管他们来了开门放进，也不多问。
五人把鱼弄进来，孙秀亲自验看，挑挑拣拣，只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叫五人自行处理。往往到第二日夜半，五人再来送鱼的时候，孙秀便将头日夜里留下的鱼又交给五人，让他们重新放生到溪水中。
五人虽然觉得孙秀莫名其妙，但是素来服他，料想他此举必有深意，也不敢多问。
如此这般，一连十余日过去，阳武城中忽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原来，城中有人买鱼，刮鳞剖腹之后却发现鱼肚子里有油布，打开来瞧见上面荧光灿灿写有八个大字——大夏将灭，殷战当死！
随后，各处酒楼、市肆、饭馆也出现了这种怪状，继而冉溪下游的乡镇村庄也时有人捕到这样的鱼。很快，此事从阳武县蔓延到整个河东郡，几乎人人皆知！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孙秀当即叫孙大贵等五人停手，五人也都听说了此事，疑心是孙秀暗中捣了鬼，可是这样的事情，谁敢去说？
这消息经风闻使查证，立刻报往宫中，殷战惊怒交加，大发雷霆，朝中有人说这是上天示警，建议殷战发罪己诏，殷战当即将此人处死，随后命风闻司大举出动，前往河东郡四下里封锁消息，下令只要听见有人议论此事，便即刻擒拿诛杀！
如此一来，朝野人人自危，平日里的熟人好友街上见面，连招呼都不敢再打，远远递个眼色便匆匆各奔东西。
许瞎子知道此事之后，料想是孙秀捣鬼，也暗暗佩服孙秀的手段高明。
孙秀安生了几日后，又派孙大贵前往邺城，探看陈奇、周丰、孙奎的情况。
转眼之间，一个月便过去了。
看看中秋将至，朝廷祭月，上下官吏差办自八月十四就都放了假，孙秀便叫孙二和前往城中请张之芳、萧西乐、何功佩、许瞎子到家中一聚。
张之芳、萧西乐、何功佩三人最近各有烦心事，急需一吐为快，齐齐答应了。
黄昏时分，众人便都聚在了孙秀家中。
章琼舒亲置了几样小菜，又温了好酒，与众人见礼之后，便自回房中去了。
众人分主宾各自落座，寒暄热闹，共饮了几杯，吃到半饱之后，话便多了起来。
孙秀忽的放下筷子，屏退下人，叫门窗掩好，而后冲众人说道：“诸位前些日子因在下之事而受累，秀委实过意不去，今请诸位齐聚一堂，特为告罪！”
“又来！”萧西乐埋怨道：“孙公子，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跟我们见外了！”
“是啊。”张之芳道：“一点小事，何必日夜挂怀？”
许瞎子道：“想必是孙公子觉得大家伙最近都过的不如意吧。”
萧西乐、何功佩、张之芳三人被说中了心事，不禁面面相觑，都沉默起来。
许瞎子与孙秀对视一眼，然后咳嗽两声，干笑道：“难道是叫瞎子说中了？只不过信口开个玩笑，三位当真过的不如意？”
萧西乐把筷子一放，嘟囔道：“没法干了！那帮狗仗人势的东西，简直是越来越欺人太甚！不单单是狱里那帮混账同差跟我为难，就连阳武城街面上的地痞流氓，现如今见了我，也是各种凌辱！”
“你以前管过他们，关过他们，他们恼你还说得过去。可我就不一样了。”张之芳忿忿说道：“我为人向来还算精明，上下都不得罪，但最近居然也走了背运，总受些不三不四之人的窝囊气。什么腌臜人，都敢开口问我要马，不给就夹枪带棒的辱骂，好歹我也是咱阳武县的曹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可得了吧！”萧西乐道：“曹吏算什么？四小吏之末！无品无级，不大不小，无权无势，晋升无望！我以前那典吏都比你强些！就是老何，原本也比你强，好歹他管的是人，不是畜生。不过老何现如今也是难啊，家里五六张嘴等着吃饭，不像老萧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受些气，忍忍也就罢了。”
“唉……”何功佩轻轻叹息了一声。
“可惜啊。”许瞎子挑拨道：“张曹聪明伶俐，浑身机灵，生了一副大富大贵相，却也拗不过这世道，只能做个养马的小吏；何城尉讷于言而敏于行，有胆有识，却也只能做个看门的弓手；至于你老萧，为人直爽，待人忠义，却只能去监狱里给囚徒送饭。这叫什么话说？”
萧西乐被许瞎子说了一肚子的气，拍案而起喝道：“还不是我们家中无人？就说曹熊曹县尉，他舅舅要不是阳武县的老县尉，他曹熊能有今天？！”
许瞎子道：“所以啊，还是古人说的好，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
萧西乐道：“你许瞎子文绉绉的说的什么意思？”
孙秀接口道：“苍蝇自己飞，不过几丈远近，但是要是附在宝马的尾巴上，就能到达千里之外！此乃借势。”
张之芳、何功佩沉吟不语，萧西乐道：“我们不就是无势可借嘛！”
“有！”许瞎子趁机说道：“你们有天大的势可以借，只是你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萧西乐道：“谁？哪里？”
张之芳与何功佩也都看向许瞎子，听他下文。
许瞎子伸手一指孙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人都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