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家村里一大清早,有村民起来出门,走到昨夜里孙秀和齐氏设香案,祷告天地的地方,突然瞧见地上有四个黑漆漆的大字,写的是“孙秀受冤”!
那个村民近前了一看,赫然瞧见地上那四个大字竟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凑在一起组成的!
村民大惊失色,立刻便叫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后土显灵了!”
不多时,几乎全村的人都惊动了,纷纷来看。
孙族长、孙博和齐氏也挤在人群里,看见这四个大字,齐氏的脸色煞白。
孙博盯着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民们也全都古怪的看着齐氏。
孙族长也嘀咕道:“怪事,怪事。蚂蚁会写字?”
齐氏的心里乱糟糟的,又惊慌又害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平日里有看不惯齐氏为人的村民,这个时候就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用问吗?蚂蚁肯定是后土神的使者啊,这是来指示了!人家孙秀,就是冤枉的。”
孙秀恰在此时回来。
瞧见人群聚拢着,议论纷纷,便也跑了过去。
村民们看见他,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孙秀看见地上那四个蚂蚁组成的大字,惊喜交加!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鹤唳,村民们抬头仰望的时候,瞧见是一只雪白的丹顶鹤,双腿笔直的从空中划过,接着空中便飘落下来一件东西,落在人群里。那丹顶鹤却毫不停留的飞远了。
早有人去捡了起来,见是一个卷成团的布帛,抖开来,上面写的有字,荧光璀璨,奕奕闪耀,围观者无不吃惊。
有识字的人便念道:“齐氏蛇蝎妇人,设计陷害孙秀,望尔等知晓。”
众人听了,不约而同的看向齐氏。
到了这般地步,齐氏如何还受得了,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跟一堆泥似的,连神情都浑浑噩噩起来。
有人叫了起来:“这是老天爷的信啊!你们瞧,这光灿灿的字儿,那肯定是神仙写的,还派了仙鹤来送信!”
小民无不迷鬼神天地,看了这阵势,谁不相信?
就连孙秀都信了。
如果不是皇天后土的指示,蚂蚁怎么会排布成字?仙鹤怎么会来送信?谁又能写出荧光璀璨的字来?
“孙秀是好人!”
“孙秀是被冤枉的!”
“……”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村民们都叫了起来。
孙族长大叫一声:“肃静!”
等众人都止住声了,孙族长瞪视向齐氏,喝道:“怎么回事?说!”
齐氏哪里还敢再隐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叫道:“都是那个老不死的乞丐教我的!他教我害我家叔叔的!我不是成心的!”
“乞丐?”众人都愣住了。
孙秀却是心中一凛,暗忖道:“她说的难道是我老师?”
齐氏把半山公如何教她陷害孙秀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孙族长等一众村民在旁边听得是义愤填膺,孙秀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暗暗的怄气,思量道:“果然是老师!他见我小看他的学问,所以故意教唆齐氏用这样阴毒的手段来陷害我……”
孙博听见自己弟弟是被冤枉的,怒不可遏,上前去踹齐氏,骂道:“你这个贱人!毒妇!听了旁人撺掇几句,就敢这么陷害自家的叔子!族长要打死他的时候,你明明知道他是冤枉的,连句话都不说!要不是有人来救,他就屈死了!”
齐氏抱着孙博的腿,嚎哭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呀,呜呜……”
孙芩也跑过来哭道:“爹,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孙秀看了着实不忍心,说道:“兄长,算了。”
“算了?”孙族长气愤不过,说道:“害的我冤枉好人,差点错杀好人,怎么能这么算了!?请族规!”
“孙族长!”孙秀既然知道是半山公捣鬼,又怎么忍心让齐氏被打死,连忙央求道:“我从小无父无母,缝缝补补,饭菜酒食都是嫂嫂供给,兄嫂便如父母一般。先前您已经打过我了,既然知道是错的,就算是我替她挨过了吧。”
孙族长听了,一阵感动,说道:“孙秀啊,我还真没有看错你。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免了族规。不过,这样的女人,不能留在孙家村,孙博,你回去马上休了她!”
孙博答应道:“是!”
齐氏又苦苦哀求,孙族长骂道:“再啰嗦,就族规伺候!”齐氏凄凄惶惶的,也不敢再多说。
孙秀想起一年前的那天夜里,心中也暗暗忖道:“休了也好,她连自家的叔子也能找,若是混了别的男人,岂不是害我兄长?”
冤屈洗刷清楚,孙秀便急急与孙博告别,往山中去了。孙博苦留不住。
上山,见了半山公,孙秀便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坑的我好惨!”
半山公笑道:“怎么,事情解决了,就翻脸不认老师了?”
“不是!”孙秀急急说道:“事先是不是你唆使的齐氏设计陷害我?”
“是我设计的,但我那不是害你,而是帮你。”
“怎讲?”
“齐氏不能容你,为人又恶毒刻薄,长居家中,于你,于你兄长,于你侄子,都非好事。”
“可是我差点被族长打死!”
“怎么可能?我早已经安排了陈奇去救你。”
“啊?!你们是一伙儿的?”
“我没有告诉他详情,他也所知不多。以他的性子,告诉他了,他势必藏不住。”半山公又笑了笑,说道:“老朽略施小计,也是为了让你知道阴谋的厉害。你不屑于用阴谋,可世上有的是人用阴谋害你。你学阴谋,非为害人,而为防身,为帮人。”
孙秀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些蚂蚁是怎么回事?”
“简单,预先用面屑洒成那几个字,蚂蚁自然会去云集。”
“原来如此!那仙鹤呢?”
“哈哈哈……”半山公大笑着拿出了一面红色的旗幡,说道:“那不是仙鹤,是家鹤,老夫养的家鹤。鹤能望远,又能识途。老夫只需事先让它在你们的村子里飞几遭,指引它记住特定地点就可以了。等到今天,老夫在这山头上手持红幡一挥,它得了信号,便会飞去抛物。”
孙秀简直难以置信,愕然道:“可是仙鹤抛下的锦书上还有神仙字迹,那怎么解释?”
“那神仙字迹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半山公捻须说道:“夜里取萤火虫数十只,捣碎了,混合墨汁,写出来便是。”
孙秀听得瞠目结舌,他本以为方才的一切真的都是皇天后土的旨意,却没有想到,一切全都是眼前这貌不惊人的老头用阴谋手段弄出来的!
“一念可定你死,一念可救你活,这就是阴谋的厉害。”半山公盯着孙秀,沉声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阴谋能害人也能救人,你想好了,到底要不要真的拜我为师!”
“弟子愿学!”孙秀把脑袋重重的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