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之事,往往总是办法比问题多。
但世上之人,又往往总是蠢人比聪明人多。
所以智者劳心,愚者劳力。
张之芳和萧西乐说出那个难题,孙秀略一想,便说道:“让县尉去找那个盗贼行伙儿的头目,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诱也要,让他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既不是出卖同行,也不必受苦受累,而是享乐——设宴请同伙吃饭喝酒。席间有个任务,那就是得把同伙都灌的烂醉。”
萧西乐奇道:“那是干什么?”
孙秀说:“你们县衙派个人偷摸过去,混进宴席中,趁乱在那些贼人的身上做点标记,譬如在他们的衣服上染点红漆,或者是撒点白灰。等贼人们酒后散席,各回各家的时候,县衙的捕手们便全部出动,见着有标记的就逮住,这不就能一网打尽了?逮住之后,就扒了衣服,销毁标记。这样一来,那个头目既没有揭发同伙,县衙也抓住了所有盗贼。头目求义,县衙得功。两全其美。”
“妙啊!”张之芳拍手赞道。
孙秀继续说道:“事后,将那些盗贼都逐一登记造册,然后警告他们,以后但凡城中出现偷盗事件,首先拿他们开刀。如此一来,那些盗贼们以后怕是再也不敢再偷盗了,就算是别人偷盗,他们估计也会主动上报检举,免得自己受罚。”
“当真是妙啊!”萧西乐也拍手赞道:“这个计策真好!不但瞒天过海,一网打尽,还釜底抽薪,不费吹灰之力。”
“哈哈!”张之芳笑道:“不过可忒阴损了!也亏是孙秀兄,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孙秀也笑了起来,说道:“我可是替你们分忧呢。再说了,以贼治贼,哪里算得上是阴损了?”
萧西乐说:“我们现在就回去,把这个主意告诉县尉。事成之后,就算是解了老何的危了,老何肯定会对你感激不尽。”
“这个好说。”孙秀顿了顿,说道:“我想跟两位仁兄打听个事情。”
张之芳道:“你说。”
孙秀问道:“你们认得章符吗?”
“章符?”萧西乐想了想,说道:“知道此人,是阳武城有名的富家翁,但是不熟。”
张之芳说:“老何认识。”
萧西乐奇道:“老何怎么认识的?”
张之芳说道:“老何这段时间都守在章家附近逮贼,肯定跟章符认识。对了啊!”张之芳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孙秀兄,章符新买的宅子就是你原先住的那个,章符跟陈奇肯定认识啊,你怎么不问问陈奇?”
“这件事情不想问他。”孙秀诡谲的笑了笑,又说道:“你们回城之后,帮我带个话给功佩,请他得闲时来家里坐坐。”
“好说!”
“好说!”
三人兴尽而罢。
四日之后,何功佩没有来,陈奇倒是来了。
一进门,陈奇就骂骂咧咧的嚷嚷个不停。
孙秀问他:“又怎么了?怎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陈奇说:“人要是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到底怎么了?”
“前两天,一个曾经跟我结交过的朋友,就是你说的那种狗肉朋友,突然说要请我喝酒,我当时还挺高兴,就跟着去了。结果到场一看,有百十号人!吆五喊六的,大吃大喝,场面还挺壮观。我就跟着入了席,给喝的烂醉。结果在回老周家里的路上,突然被县衙的捕手给按住了,非说我是盗贼!”
“啊?”孙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想笑。
“不论我怎么辩解,他们都不信!”陈奇愤愤说道:“天杀的给老子绑了起来,抽了七八十鞭子,还给老子登记造册,说以后要是县城里再出现偷盗的事儿,就先拿老子开刀!你说说,这不是祸从天降么!?这群混账,要不是老子喝多了,非跟他们好好试试手段不可!”
孙秀捂着嘴,连连点头:“嗯,嗯!”
“不是,你笑什么?”陈奇发觉了孙秀的不对劲儿,责道:“哥哥我挨打,你还高兴啊?”
孙秀强忍着笑,连忙摇头:“没,没有。”
“那你的嘴抽搐什么?”
“呃,这个,哎呀,身上有点痒,哈,哈哈哈哈……”
“不对!”陈奇突然惊觉道:“我听说这是有人给县尉曹熊出了个损招,专门要把城里的贼盗给一网打尽的。”
“是么?”
“那个出损招的人,不会是你吧?”
“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好哇!真是你!”陈奇叫道:“你给我过来!你害死我了!”
孙秀起身就跑,陈奇追着喊道:“别跑!等我按住你,屁股给你打稀烂!”
孙芩看见了,叫道:“叔父,陈叔,你们在玩什么游戏?也带上我吧!”
在孙秀的屁股上打了几巴掌之后,陈奇又教训他道:“就说你跟着半山公学不到好处,尽出损招。以后可别把侄子给带坏了。”
孙秀摇头道:“你自己贪酒,怨得上我么?劝你多次了,就是不听。我看你以后迟早要在酒上坏事!”
陈奇“哼”了一声,忽然说道:“闹腾了一番,险些把正事儿给忘了!殷战那厮最近发疯了,你听说没有?”
“怎么发疯了?”
“殷战这几年越发荒淫无度,前些日子为太子选妃,结果他自己倒看上了,竟然强娶太子妃入宫,充当自己的妃嫔,逼迫的太子自尽!”
“还有这等事?”孙秀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还不算完。”陈奇低声说道:“朝中大臣崔珏为此上书,奏称皇帝此举失德,殷战大怒,下令将崔珏乱棍打死。”
孙秀惊愕道:“崔珏可是关中大族的门阀领袖啊,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又贵为三公之首,殷战居然敢杀他?”
“所以这才酿成了一场大乱。”陈奇说道:“殷战杀了崔珏,便触怒了天下士人,一时间,朝中臣子纷纷上书,夏都城中也有不少在野士子议论,为崔珏打抱不平。殷战恼羞成怒之下,便下令将上书的臣子和诽谤朝廷的士子全都捉拿,集体坑杀!被害者,共计四百七十八人,因此朝野噤声,称此为‘坑儒之祸’!”
孙秀愕然许久,方才说道:“殷战先设风闻司,又弄坑儒之祸,如此倒行逆施,看来距离天下大乱,并不远了。”
陈奇点了点头,道:“早该乱了,我都等不及了!天天在县城里闲坐,能闷出病来!”
“时机未到,哥哥千万不可造次!”孙秀说道:“愚弟在村中,消息闭塞,哥哥回去之后,还请少喝些酒,密切留意坊间传闻,关注朝廷消息,但有风吹草动,便来告诉愚弟。”
“知道。”陈奇道:“哥哥我虽然贪杯,但是大事上并不糊涂。”
“就是杯中之物,且不可多!”
“你比你老师还啰嗦!”陈奇埋怨了一句,又问道:“听说你要娶妻了?”
“谁说的?”
“孙芩啊,说你都有相中的姑娘了,就等着去提亲了。”
“这小家伙,听风就是雨。”
“你小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哥哥?”陈奇不满道:“快说,是哪家的姑娘?相貌如何?有你生的好看没有?”
孙秀哑然失笑,道:“我堂堂男儿,怎能与女子比美?”
“你堂堂男儿生了这么一副俊秀模样?我看在相貌上能胜过你的女子怕是不多。”陈奇笑了两声,忽然神色一肃,道:“哎,对了,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
“听闻殷战好色,男女不论,不如兄弟你以美色入宫,暗中行刺?”
“你——”孙秀又气又好笑,骂道:“滚!”
陈奇“哈哈”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