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黎百济口若悬河,巧舌如簧,说的向宠难堪,满座之人无一能比,龙逢便耐不住性子了,起身叫道:“兀那使者!你吹嘘你家的臣子如何如何了得,我却不信!”
黎百济看了龙逢一眼,问道:“敢问阁下是?”
龙逢傲然答道:“楚国公帐下,首将军龙逢!”
黎百济道:“哦,久闻大名。不知道龙将军不信在下的哪句话?以为在下的哪句话是吹嘘的?”
龙逢道:“别人我不认识,那萧西乐我却听说过,他被我兄弟风林打的狼狈西逃,丢盔弃甲,损兵失地,就这样一个人,也配说是国士无双?哈哈哈!大言不惭!”
席上众人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黎百济不慌不忙的问道:“在下听说章淳章将军现如今也在楚国公的帐下效力,不知道可在席上?”
章淳起身应道:“某在。”
黎百济笑道:“在下听说过,龙将军曾经在襄阳城下,将十万大军全丧于章将军之手!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龙将军与章将军同席而坐,心中作何感想?龙将军不敌章将军,位置却在章将军之上,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这番话说出来,龙逢的脸色一下子通红如血,章淳也坐卧不安。
黎百济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发笑:“这不是你自讨无趣么?”
“老匹夫!”龙逢起身拔剑骂道:“老匹夫你是来我们这里挑拨离间的么!?我看你不像是个使者,倒像是个细作!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黎百济大笑道:“原来楚地的人就是这样对待远来之客的?言语挤兑不过,便要动手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朽么?”
“龙逢!”向宠脸面上过不去,喝道:“才喝了几杯酒,便醉成这个样子了?!还不给我退下!”
“是!”龙逢恨恨的瞪了黎百济一眼,还剑入鞘,离席而去。
范亚夫笑道:“龙将军酒后无状,口不择言,事后定然责罚!尊使勿怪。还不知道尊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黎百济察其言,观其色,便已经知道了范亚夫和向宠的心思,暗暗忖道:“我家军师给你的信中,已经提到了结盟之事,你却又明知故问,想来是不愿意玉成此事了。”
想到这里,黎百济笑了笑,说道:“九殿下,楚国公,我家主公不顾生死,首先发难,替天行道,伸张大义,为的便是替先朝复仇,覆灭暴夏。现如今,诸侯并起,四方割据,却多有心怀不轨,自私自利之人,不想着勠力同心,却想着同室操戈。但我家主公深知楚国公为人,也知道当今天下,论英雄,说豪杰,唯有楚国公堪称。所以,我家主公想要与楚国公共结盟好,订书约事,以免相互倾轧,杜绝彼此屠戮,好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殷战独夫民贼。不知道九殿下以为如何?楚国公以为如何?”
姚弗陵不敢作声,而是把目光瞥向了向宠。
向宠打了个“哈哈”,道:“孤家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与陈国公开战啊?陈国公又何必有这样的担忧呢?”
黎百济道:“既然如此,那何不订立盟约,叫天下人当做榜样,也供后人传做美谈呢?”
向宠道:“繁文缛节,未免也太过于麻烦了吧?孤家以为,还是不必这样为好。”
黎百济道:“我家主公拳拳之心,楚国公怎么忍心拒之门外呢?”
向宠抹不开面子,便去看范亚夫,范亚夫笑道:“贵使,席间不便商议这事,免得耽误九殿下和众将诸臣用酒啊。”
“就是,就是!”向宠举杯说道:“咱们今天只叙闲话,喝酒吃肉,不谈公事。结盟订约的事情,等到席后再说不迟!”
黎百济见状,也只好不再提了。
席后,向宠和范亚夫都推说醉了,命人安排黎百济去馆驿休息。
黎百济深知此事已经难成,回到驿馆之后,便匆忙写了密信,命心腹属下带着,连夜赶回阳翟城,报于孙秀知道。他自己仍然留在南阳,努力周旋此事。
却说孙秀妻子章琼舒,已经怀孕多时,在阳翟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孙秀大喜,将生辰八字送去洛城给许瞎子看,许瞎子回书说道幼子命格极为贵重,名字中只需有一处带水便可。
孙秀便给儿子起名为孙麓,字临川。
麓者为山,正是追念半山公传道之恩;临川带水,以表示不忘家乡冉溪,追忆自己昔年临水读书的往事。
陈奇也是大喜过望,逐日来探视,给这小侄子送礼物。又命人要在阳翟城中张灯结彩,大肆庆祝,亏得孙秀死活拦了下来。
孙秀的侄子孙芩又已经长了几岁,这些年来跟在孙秀身边,读书颇多,经历颇多,变得十分机敏勇敢,这得了个堂弟,自然也欢喜雀跃不已。
陈奇的妻子仲瑶也已经有喜在身,临产只在数月之间。
而接了黎百济的书信之后,孙秀多日以来的喜悦顿时一扫而光,转而是郁闷不已。
去找陈奇商议,陈奇恼怒道:“向宠这么托大,不讲丝毫情面,欺人太甚!咱们又何必去求他!?我有中原之地,兵多粮足,也不怕他向宠!他要是真敢与咱们为敌,管叫他得不到好处!你让黎百济回来吧,免得被向宠看轻!”
孙秀道:“殷野的七十万大军已经南下,兵锋指日可至平阳,我就怕咱们腹背受敌啊。”
陈奇道:“叫张之芳、陈白毦回平阳去,先抵御住殷野的大军。我随后便去。殷野败军之将,还敢言勇?等黎百济回来之后,还叫他和鞠威守卫阳翟,防备向宠。东面有萧西乐,不怕风林和田纵;邺城有田广,也不怕那赵灵。”
孙秀无奈,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我叫黎百济回来吧。”
退下之后,萧淮忽然求见。
孙秀将他请入府里,问道:“司农一职,做的怎样?”
萧淮道:“都是些琐碎细小的事情。”
孙秀见萧淮面色不大欢快,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职位不满,便宽慰提点道:“虽然琐碎细小,但却是重中之重。你是领过兵的人,熟知兵法,应该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主公很快就要亲提大军前往北线应战殷野了,军需供应一点马虎都要不得。这也是你现如今积累功勋最快的办法。”
萧淮道:“黎百济出使楚地成功了吗?不需要防备向宠了?”
孙秀摇头道:“黎百济已经来了书信,向宠无意与咱们结盟。”
萧淮冷笑道:“我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向宠骄横自大,又怎么会把主公放在眼里?”
孙秀愁眉不展道:“只怕是主公一朝北上,向宠就会马上有所异动。”
萧淮道:“那也未必,他自己手底下还危机四伏呢。”
孙秀心中一动,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淮道:“向宠让章淳守襄阳,让龙逢守南阳,章淳和龙逢彼此不服,章淳手底下又有降兵十万,而且都是南阳人,龙逢手下却都是楚人,免不了会各自思念故土家人。向宠自以为这样的安排,能叫章淳和龙逢彼此牵制,但是我却瞧着,日久必定生变!”
孙秀听了这话,忽然计上心来,问道:“章淳此人我了解,龙逢为人又如何?”
萧淮道:“这个人一昧的好勇斗狠,性情暴躁,虽然对向宠忠心耿耿,却只是个莽夫。能成就威名,也不过是因为之前他遇到的敌人都非名将罢了,否则怎么会被章淳一仗打的全军覆没?”
孙秀笑道:“如此说了,我便有主意了。既然向宠托大,不愿意结盟,那就只好得罪他了。”
萧淮道:“军师打算干什么?要是想攻打向宠,能不能在主公面前保举我为将?我对向宠非常了解!”
“不必大动干戈。”孙秀道:“对付莽夫,鬼蜮伎俩便可以了。”
萧淮闷闷不乐,便告退而去。
孙秀叫来孙奎,秘密嘱咐他须得如此如此,孙奎听了以后,不禁笑道:“军师又要动用这手段了。”
孙秀道:“许瞎子培养的谍人,你带去十个,见到黎老之后,你们依计行事。切记不能失了机密!还有,计成之后,立刻回来,不可耽搁。”
孙奎道:“放心吧,担保不会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