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山贼
殷野最初有五十万大军,经过沁水之战,怀城之战,不断消耗之下,只剩下了不足三十万人,这三十万人,最大的问题,也是最要命的问题,便是粮食补给。
由于孙秀从最初就一直持“坚壁清野”的态度,自沁水奔回怀城之后,他便派遣部众,将周围能囤积的粮草都给弄到了怀城里,殷野大军深入陈奇的势力范围之内,围困怀城,粮草补给一直转运困难,而且这场怀城大战前后持续了已经两个月之久了,即便是殷战不下令督促他快些拿下怀城,殷野自己也坚持不下去了。到最后,他不惜血本,哪怕以命换命,也要强啃下怀城,便有这方面的缘由。
可惜,最后的希望,随着夏军粮草被毁而破灭了。
粮草被烧,后方混乱,夏军士气尽丧,陈奇率领城中守兵杀出城来,夏军又成腹背受敌之势,一时间,全盘崩溃。
而且,由于殷野之前的死命督战,不恤兵卒性命,已然让许多将士寒心。
在陈军一鼓作气的掩杀之下,夏军半数人马缴械投降,其余人等要么被杀,要么四散而逃,殷野在几名心腹将领和残存中军的保护之下,仓惶往东北邺城方向逃窜,等到达邺城外的时候,环顾身边人马,只剩数百残兵,可谓是仅以身免!
殷野惊魂甫定之下,一股悲怆掩面袭来,五十万大军啊,居然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哇!”
殷野仰面狂喷了一口鲜血,仰面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宋毅等人赶紧下马将其搀扶起来,只见殷野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如同死了一般,都惊慌起来,纷纷呼喊道:“大将军!大将军!”
殷野倒是没死,宋毅掐了他几下人中,他便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喃喃道:“难,难道老天真的要亡我大夏?”
众将不敢回答。
而与殷野的狼狈不同的是,怀城内外,陈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那个带领奇兵,烧毁夏军粮草,并从夏军背后突袭的人,正是张之芳!
张之芳没有死,这本来就是一个奇迹了,而他回来之后送上的这份儿功劳,则是奇迹中的奇迹。
陈奇满面红光,上前就抱住了张之芳,张之芳大喊道:“主公饶命,属下要被你勒死了!”
陈奇这才松手。
众将“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
孙秀感慨道:“之芳啊之芳,你真是主公的福将!”
“军师过奖了。”张之芳笑道:“末将来迟,还望主公与军师恕罪。”
陈奇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功一件,何罪之有?!不过你这失踪了两个多月,突然带着一支奇兵杀回来,倒是叫人费解。”
张之芳笑道:“那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来也是天佑我等。容我先介绍个大才给主公、军师认识……”
原来,那一夜,陈军在沁水大败,张之芳受孙秀的命令,率部冲击夏军,营救陈奇,却被乱军冲散,战车全都丢了,黑夜之中,又不辨道路,迷失了方向,本来是要向东南方向退回的,张之芳却带着三百人残兵败将策马跑向了西北去。
众人在慌不择路之下,一路狂奔,虽然有些人略微感觉路上不大对劲儿,可是也没有停住。
不到两个时辰,天便亮了,众人被一条大河截住去路,纷纷停住,张之芳这才发现走错路了,因为眼前这河远比沁水要波澜壮阔,绝非是沁水。
找了当地的人一问,张之芳愣住了,他竟然跑到了平阳郡治下的平阳县,而那大河果然不是沁水,而是黄河!
他南辕北辙,与沁水已经相隔了一百五十多里。
众人面面相觑,张之芳更是愣了半天。
计较了片刻,众人自然是要回去,但是白天里,又不敢大张旗鼓的穿府过县,毕竟平阳还在大夏的治下,不属于陈奇的势力范围,张之芳手底下只剩下了三百余人,哪儿敢造次?
张之芳从当地人嘴里打听清楚,平阳县以东便是太岳群山,张之芳便打算从山野小道里走。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张之芳率领部众刚刚进入山林之后不久,忽听一声唿哨,刹那间,喊杀声四起,一彪人马冲了出来,拦住张之芳,为首一个精壮汉子,身披葛袍,手持钢叉,打量了张之芳片刻,喝问道:“什么人?!”
张之芳见对方林林总总的有二百之众,个个面目不善,似乎是山贼,自己这边虽然说人多些,可是白日黑夜厮杀奔波,都已经疲乏透了,料想不是敌手。
于是张之芳便上前赔笑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只是过路的,误到此地,不知道这里是大王的宝地,冲撞之处,还望海涵。”
那汉子见张之芳言谈举止斯斯文文,口音也不是当地的,但属下人人身上都有血迹,且都带着兵刃,像是刚在哪里厮杀过一样,便狐疑道:“你们不是这附近的强人?”
张之芳摇头道:“不是。”
那汉子又道:“可是看样子你也不像是官兵,到底是做什么的?”
张之芳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
“客商?”那汉子怒道:“你们个个身上都带血,手上都有兵刃,却没有货物,还敢说是客商?分明是刚刚厮杀过不久!到底是什么人,如实说来,休要瞒我!”
张之芳没有动怒,他手下的一个百人将却恼了,骂道:“不开眼的山贼,老子们是陈国公麾下的人马,走错了路,才到了你这里,却被你呼来喝去问个不停!怎么,你想动手不成?我们连殷野的五十万大军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山大王!?”
张之芳急忙喝退那百人将,正要解释,那山大王却滚鞍下马,道:“原来是陈国公的部下,得罪得罪!敢问将军怎么称呼?”
张之芳心中诧异,但是见那山大王面色转和,便下了马,上前拱手答道:“敝姓张,草字之芳。”
“原来是阳武县四友之一的张将军,久闻大名!”那山大王越发的恭敬,笑道:“某姓陈,和陈国公倒是本家,名叫白毦(音er)。”
“阳武县四友?那是什么说头?”张之芳心里暗暗奇怪,嘴上却道:“原来是陈大王,久仰久仰。”
“大王可不敢当?那都是胡闹的。”陈白毦说:“我原本是这太岳山下的一个猎户首领,我身后这些人也都是远近的猎户。只因平阳县县府欺人太甚,日日收租,月月纳税,闹得我们打个兔子连兔毛都落不到手里去,偏偏那平阳县还要强征我们去修河道,我们没柰何,活不下去了,就索性逃了。后来听说陈国公、孙军师造了反,朝廷镇压不住,我们便也决心反了!这才上山为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