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虽然没有人吭声,但是心里头都念叨着铁蛋的好。
有几个年轻的后生我在破房子里面商量,要不然咱们也学铁蛋吧,走出去,这狗草的世道,留下来还不是让周扒皮这样的人欺负。
可是,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都回家睡觉了,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新的生活。
习惯于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对未知的前面,人们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村子里出奇的寂静,寂静的有些怕人。
候扒皮家里头,鲜血染红了地面,灯光摇曳,却是没有一个人出去报信,那些个犊子,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
月牙村通往双子峰的路上,四匹马在极速飞奔,带起来的尘土在后面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飘带,然后随风摇曳。
铁蛋看着月光下渐渐清晰的双子峰,泪眼朦胧。
娘,我回来了。
铁蛋在心里头已经叫了无数次,这种感觉,非常的复杂,六分欣喜,三分酸涩,还有一分说不清楚。
几个人来到了双子峰下,因为上坡,山路变得崎岖难行,最后实在是走不了了,几个人这才从马上下来,留下了白宁白硕两个人看着,铁蛋和秦文举两个人淹着山路向上。
月光下,铁蛋的脑门上全都是汗水,秦文举也是一样。
但是,铁蛋抖脚下并没有停,他感觉自己一刻钟都等不了了,他现在就想见到娘,看看娘是不是瘦了,松林是不是也瘦了。
月光下的双子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宛若一个待嫁的女孩。
半个小时以后,两个人已经是来到了双子峰的封顶。
一块平底,熟悉的茅草房,还有那木头篱笆,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可是,那一条熟悉的黑狗却是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铁蛋微微皱眉,一种不详的预感蔓延开来。
“娘。”铁蛋在门口叫。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然后渐渐的消失。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那条黑狗窜出来和他摇尾巴。
木门被铁蛋推开,发出咯吱的声音。
院子里是洁白的月光,房间里依旧黑暗。
铁蛋拔出来手枪,缓缓的像放门口靠近。
秦文举脸色凝重,也缓缓的靠近。
屋门被推开,一股子怪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有人,里面乱七八糟。
桌子断了一条腿,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
茶壶茶盅变成了碎片,仿佛在像铁蛋诉说着什么。
铁蛋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变大,天地一下子换了位置。
他的身体晃动了两下,差一点摔倒。
被身边的秦文举扶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铁蛋揉了揉眼睛,渐渐的恢复过来。目光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的搜索。
地面上有血痕,只不过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看来,这已经是好长时间的事情了。
铁蛋像霜打的茄子,颓然坐在了地上。
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那种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节哀顺变吧。”秦文举叹了口气。除了这句话,他不清楚自己还能够说什么来安慰对方。
铁蛋也不说话,只是在旁边静静地落泪。
“要是想哭就露出来,别他娘的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秦文举突然踹翻了面前的桌子,骂。
“娘……”铁蛋撕心裂肺的声音一下子划破了长空,把房子上面的土震的哗哗掉落。
秦文举喉咙酸涩,眼泪也止不住落了下来。
白宁,白硕两个人听到了铁蛋撕心裂肺的哭声,互相看了看,也明白了什么,神色黯然。
铁蛋到最后已经是发不出声音,只剩下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
“有吃的没。”铁蛋用沙哑的声音突然问。
“有,只不过在白宁哪里。”秦文举说。
“拿上来,吃饭,睡觉,明天血洗平和县。”铁蛋用一种没有感情的语言吩咐。
秦文举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一声口哨,随后,下面也传来了回应。
半个小时以后,路上出现了两个黑影,正在吃力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铁蛋没有看两个人,只是接过来酒,接过来肉,一声不响的开吃。
酒足饭饱以后,铁蛋直接找了一个地方,躺在那里就开始睡觉。鼾声如雷。
秦文举看了看铁蛋,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挥手。他们三个人也躺在了地上。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笼罩了这一片山峰的时候,几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铁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随后又开始喝酒,吃肉。
秦文举看了铁蛋一眼,问“啥时候动手。”
铁蛋说“不着急。”
秦文举没明白,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再问。
“你觉得候扒皮死了,侯天顺什么时候能够知道消息。”铁蛋放下了手里头的酒葫芦,问。
“应该快了吧,他做了官,怎么也要回家显呗一下。”秦文举说。
铁蛋点头。
月牙村,依旧寂静,早就没有了昨天的热闹。
在通往村子的大路上,侯天顺带着一队人马正缓缓前行。
昨天的事情太多了,本来老爷子让他当天晚上就回来,祭奠祖宗,可是,有几个朋友在一起,实在是走不开,这才一大早就赶回来了。
侯天顺美,美的一个劲晃脑袋,团长,这辈子都他娘的没有想过的事情,竟然是做到了。
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是真的。福祸相依这句话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差一点没了命,如果不是自己给老大送了一大笔钱,这么个好差事能够轮到他,绝对是痴心妄想。
侯天顺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身军装,手里头拎着马鞭,挎着指挥刀,小手枪,撇着嘴,想象着村子里的那些人对他无比崇敬的神色就忍不住想笑。
可是,一行人进了村子以后,原本寂静的村子依旧寂静,还是没有人出来,这让他有些纳闷。
其他人不出来,可以理解,自己家里头的那些人怎么也没有出来。侯天顺揉了揉鼻子,嘴里头开始骂人。
身边的几个警卫明白侯天顺的意思,骂骂咧咧的叫,侯团长回来了,有没有喘气的,滚出来。
一只狗从斜次里杀出来,一顿汪汪汪的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