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力邀着我在沈家住下,我也不想折腾,也想要等着看沈漫的第一反应。
索性的,便在我儿时的房间住下了。这个房间很小,还是婴孩时候的样子。单人床小小的,床单枕套图案都还是昔日卡通的样子。只是大概洗得久了,都有些磨毛了。
房间整体有些凌乱,却依然干净,不染纤尘。
我辗转着,有些失眠了。
这个房间我上次也有来过,不过是匆匆一眼,并没有多么大的体会。而如今看来,这房间好像是一直维持着我当年被拐走之前的样子。随意扔在爬行垫上的积木,翻开到了一半的儿童读物,还有被扯断了小手的洋娃娃。
如此种种,都在展露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小少女的生活日常。
我不由得在想,若是当年我并没有被拐走,那么现在的生活又是否还是这个样子呢?
房门被轻轻的扣响,突然的动静吓了我一跳。我半坐起身,警惕道:“是谁在外面?”
“是我。”低沉嘶哑的男中音从门外那端响起,是一道仍然带着几分印象,更多的还是陌生的声音。
只是在这个地方,不用猜测也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我翻身下了床,赤着脚拧开了房门,也顺手开了一盏小灯。温暖的橘黄色灯光满溢出来,连带着眼前人一贯凌厉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了。
“您回来了。”我率先打着招呼,礼貌而疏离。
沈浩然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了我赤着的脚上:“德国的温差不比国内,小心不要着凉了。”
“谢谢您的关心。”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在这简单的几句话之后,却没有人在说话了。
好像是在比着耐心一样,我横竖也无事,索性静静地站着,陪同着沈浩然当一个木头人。
长久之后,我听到了沈浩然在说:“对不起。”
我以为自己幻听般的抬起头,却撞入了沈浩然黝黑的眼。我们的眼睛都是遗传了沈浩然的,亮若星辰。
我没有说话,‘没关系’这三个字,我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你母亲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沈浩然的语气仍旧沉静:“沈曼,该给你的交代,我和你母亲都一定会给你的。”
这算是一个承诺吗?
我抬起头:“希望你们可以说到做到。”
我不矫情,这本就是我所希望的,我断然是不会拒绝的。哪怕是用这种半逼迫式的方式,我也不在乎。
“沈曼,我们终究都还是父女关系。我希望再有下次,你可以直接的,不要在以这种方式逼迫你的母亲了。夹在你和你姐姐中间,她很难过。”
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晚安。”语毕,沈浩然转身,往另一侧下楼。
他的身影比昏暗的灯光拉长了,透露出了几分的孤寂。这个样子的沈浩然,是我从未见过的。
父亲二字萦绕在喉间,却依然是以无声的方式唤了出来。
在最后的声响都彻底的消失,重归于最初的平静后,我慢慢关上了门,爬回了床上。我半睁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在德国的日子,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舒服几分。沈家是独立的小洋楼,有大大的花园假山。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这么晃荡着秋千晒太阳,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和秦琴、沈浩然的相处变得多了几分的自然,虽然没有特别的和谐,也总归比最好开始的那段关系还要更好些。
在这毫无烦心事情的零负担下,我居然悄咪咪地长胖了几分,而肚子也比一开始的时候更圆了些。好在是在大冬天,厚厚的风衣外套一裹,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等来了沈漫。
或者说,是等来了被二堂会审着的沈漫。我在二楼,看着满心欢喜的沈漫从刚刚回到家中的喜悦,变成了最后惨然失色的模样。
……
“非白是你的妹夫,是你外甥女的父亲。小漫,我们从小教育你的知廉耻懂礼仪,你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从今天开始,你哪里都不能再去了。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地反省一下!”
“你的妹妹也在家,去,向她道歉。”
开始和中间的话我都没怎么听到,等我慢吞吞到了客厅,已经是快要结束的时候了。
沈漫的眼圈通红,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着。她似乎还想要对父母解释些什么,然而一见到了我的身影,她瞬间换了张脸。
姣好的面容带着几分的狰狞:“沈曼,又是你做的好事!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我不答,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没有放过谁。沈漫既然可以在外人面前以杜非白身边的红颜知己自居,亲密无间。我为什么不可以把证据攒积到现在,来一点点的打击报复?
况且,我还很给沈漫面子了。
不过是被亲生父母小小的质疑,谩骂指责两声。我觉得,我已经做得非常仁至义尽了。
“小漫!你是怎么对你妹妹说话的!”秦琴一脸的痛心,眼圈也开始泛红了:“我们刚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你转眼就忘记了吗?”
“母亲!”沈漫的态度激烈:“为什么你们现在要相信沈曼的一面之词!”
我静静地站在一边,不言不语。只是那嘲讽的眼神,始终没有掩饰地落在了沈漫身上。我承认,我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于此同时,是沉默了许久的沈浩然道:“小漫,我对你很失望。”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击溃了沈漫最后的神经。她近乎崩溃地望着我:“沈曼,我和你势不两立!我不会原谅你的,绝不!”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了沈漫的脸上。而站在她面前的秦琴,那高举着的手近乎无力地落下。
秦琴的眼里也有滚烫的泪水涌出,滴在了地毯上,瞬间了无痕迹。
沈漫神色呆泄,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红肿的脸颊,不敢置信地望着秦琴。
一室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