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训练因为有赵星霜在，会将整支舞完整地跳一遍，昆曲的部分赵星霜会唱一遍。凌恣意来之前，赵星霜其实已经给大家清唱过一小段，大家对赵星霜的嗓音有了无限的期待，排练起来特别起劲。
舞至高潮部分，清越的声音缓缓而起，介于童声的清亮与女声的温柔之间，有着更为悠扬迷人的存在，这就是赵星霜的声音，凌恣意在他唱出第一句时就忍不住“哇”了一声，险些忘记了自己的动作，似有电流从身体里流窜过去，灵魂都跟着战栗了。
果然是比少女音更惊艳的声音，直到赵星霜唱完，凌恣意还没回过神来，以至于将后面的动作完全忘记了。
黎北楼走过来敲了下她的头，“发什么呆呢？”
“哦哦。”凌恣意猛然间回神，看见大家都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一时之间惊住了。”
果然是天使吻过的声音，一点都没错。
大家都笑了起来，表示理解她的感觉，毕竟他们第一次听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黎北楼也笑了笑，让她归位。
赵星霜被夸奖的有点不好意思，不太确定道：“这样唱就可以吗？我总觉得气韵还不够，奶奶说是因为我太瘦了，我要多吃点才行。”
外行是听不出什么气韵不气韵的，也理解不了这跟胖瘦有啥关系，反正大家就是觉得好听，好听不就够了？
黎北楼似乎是懂的，略沉思了一下，抬头摸了摸赵星霜毛茸茸的头，就像邻居家大哥哥一样，和蔼可亲，“你要是不满意我就给你找个老师，边学边练，唱到你满意为止，不着急，离正式比赛还有一周时间呢。”
是的，还有一周时间就正式比赛了，跟黎北楼的想法不同的是，大家都很着急，着急的很，训练都比平时用力，生怕自己拖了后腿。
但黎北楼自有他的想法，大家都信任他，也就压下自己心底的着急，什么都没说。
排练结束，跟赵星霜同路的周锵主动约他一起回家，又说下了车去吃个面再回家，他腼腆地应着，低着头笑，周锵奇怪道：“你笑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生愿意跟我一起玩。”赵星霜低头说。
“为什么？你之前学校的男生都瞎？”周锵奇怪道。
“因为……因为他们觉得我很娘。”赵星霜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犹豫了一下，又说：“而且……而且，我不太正常……”
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他生病了？
大家都很担心，所有人都回头看他，准备离开的同学都停住了脚步，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低着头，轻声说：“我……喜欢的是男生。”
“害！我当什么事呢？”周锵推了他一下，笑起来，“这哪不正常了？喜欢什么不是喜欢？前几天我还在新闻上看到有个国外的上班族跟自己喜欢的二次元人物结婚了呢。”
“我喜欢的也是男生，咱都一样，哪里不正常？”张彤也凑了过来，说着回头看了看路宁，自嘲地笑，“事实证明，喜欢也没用，追不上一样是单身狗。”
路宁也跟着哈哈笑，抱着张彤，“要不咱俩将就一下算了，也算是彼此疗伤了。”
“想得美。”张彤边挣扎边哀嚎，“我不放弃，我要追逐爱情……啊啊啊，放开我……”
两人打打闹闹走远了。
其他人也都放心地离开了练功房，周锵揽着赵星霜，又招呼景奇，“吃面去喽。”
黎北楼就在他们身后喊：“超重的自觉控制下碳水，还有一周就上台了，别到时候演出服要改加大码。”
说景奇呢，不竖向发展的悲哀就是特别容易横向发展，而且他因为受伤，都没运动过，又管不住嘴，所以体重就悲哀地超重了。
景奇哀嚎一声，“我不吃，不吃还不行吗？”
送走了一屋子的队员，黎北楼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回头看见凌恣意就站在一边，定定地盯着他，表情不善。
“怎么了？”黎北楼抬头问她，又见练功房里只有他俩，挑了挑眉毛，“恣意同学。”
凌恣意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认真地看着他问：“你跟我说实话，钦哉是不是被勒索了？”
黎北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皱了皱眉，“你想象力够丰富的。”
凌恣意狐疑：“没有？”
黎北楼：“没有。”
“有同学看到了。”
“那是他看错了。”
……
凌恣意盯着黎北楼的脸，那张俊脸上丝毫没有心虚慌张，她不得不开始怀疑郑一梦在骗她。
黎北楼收拾完东西，回头看了凌恣意一眼，见她眉头紧锁的模样，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请你吃烤地瓜。”
凌恣意确实饿了，听到“烤地瓜”三个字，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可是钦哉的事情始终萦绕在心头，让她食不知味，她被黎北楼连拖带拽弄上车，忍不住最后一次问：“你跟我说实话，钦哉遇见的麻烦事是不是跟钱有关？如果跟钱有关，他又没告诉蒋明朗，那他哪弄到的钱？是你借他的吗？”
黎北楼边开车边打开车载音响的开关，跟着音响里的音乐哼起了小曲，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
凌恣意急了，伸手将开关按掉，“我问你话呢。”
“你希望我出卖钦哉？”黎北楼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路面上。
那倒不希望。凌恣意纠结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黎北楼又说：“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现在知道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他跟我借钱总比借别人的要好，万一陷入套路贷什么的，又是个麻烦。你要是相信我，相信钦哉，就什么都别问。钦哉不是个坏孩子，我也不是放高利贷的。”
她低下头抠了抠自己的手指头，被自己儿子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他借了多少？我还给你。”
“那我怎么跟钦哉说？说你妈替你把钱还了？”黎北楼问她，这话听着锐利，但他语气温柔，听着更像劝慰，“你觉得这话我能说吗？如果不能说，我就不能要你的钱。”
凌恣意抬手将音响打开，调大声音，在副驾上扭了个身，头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全身心都写着：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黎北楼也不管她，听着歌开着车，开到烤红薯摊前，晃了她一下，“烤红薯，还吃不吃了？”
“不吃！”凌恣意有气无力。话刚出口，肚子就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搞得她十分尴尬。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黎北楼笑了起来，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反正都是不开心，与其饿着不开心，不如饱着不开心。心理和身体总要照顾一个。”
纯属歪理，但是正中凌恣意下怀，她一脸不情愿地飞速打开车门。
烤红薯摊不远处有一张长椅，两人一人坐一头，慢慢吃着烤红薯，红薯香甜温暖，冒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忘却了烦恼，黎北楼吃了几口，抬头问凌恣意。
“你跟蒋校长是怎么认识的？”
凌恣意被烤红薯烫得“呼呼哈哈”的，撇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就……好奇。”
可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凌恣意抬头看黎北楼，他的俊脸淹没在夜色的暗影中，像一幅绝美的油画。
一时美色蒙了心，凌恣意竟然如实招来。
“挺普通的，就是大学同在学生会，经常一起办活动，接触多了就认识了，跟你大学时身边那些情侣差不多。不过我那会儿太忙了，忙学习，忙学生会，忙兼职，每天跟个陀螺一样，根本没时间约会。想想，蒋明朗能忍我也是挺不容易的。”
“蒋校长确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黎北楼说。那声音酸的，就跟泡过醋似的。
嘴里是香甜的烤红薯，凌恣意一时没闻出那醋味，反倒感叹了起来，“是啊，蒋明朗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我太忙了，他一直都在等我，婚前婚后，都是他在等……后来可能等烦了吧，我现在能理解他了。”说到这里，她竟有些忧伤，抬头看了看面前霓虹闪耀的街道，静静叹了口气，“我太忙了，从出生到死……可到后来，什么都没得到……我这辈子到底为了什么忙啊……”
略带忧伤的声音，到了这里突然断了，被截断了。
黎北楼突然凑过来，俯身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