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叶之后出场的是二十九中,这所学校是艺术特色学校,每年通过这所学校参加艺考的学子不胜枚举,上一次参赛一路通关,进了总决赛,比三中的队伍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只不过当年创造出辉煌的那一批学生都已经毕业了,这一次比赛的阵容都是全新的,所以结果还很难说。
二十九中这次的策略是偶像式包装,十一人的队伍,清一色长腿少年,像出道的偶像男团一样,跳酷帅的团体舞,舞台效果燃到爆炸,即便是作为对手,也忍不住跟着他们跳起来。
之后是一中、二中,以及职业高中,能够看得出,每支队伍都在全力以赴,凌恣意从这些少年脸上看到了闪闪发光的热爱。
若是之前的她站在自己面前,轻蔑地说:跳舞有什么用?不如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此时的她,必定冲过去,摇着自己的肩膀,痛心疾首大吼:“梦想!梦想你懂不懂?人这一辈子若连一点热爱都没有,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你这个无聊的大人!”
连看了十几支队伍的表演,已经下午四点多了,黎北楼走下楼梯,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笑,“孟之义醒了。”
因为医生的阻拦最终也只有钦哉和秦素雪进病房,看到了孟之义,两人在里面呆了十几分钟就走了出来,秦素雪一脸的泪痕,平时总是冷着脸的钦哉也红着眼圈。
“学长怎么样了?”
“学长说了什么?”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问。
钦哉抬起头来,强忍着泪水说:“学长说,让我们回赛场,等消息。”
“学长说,他能跳完这一场,已经没有遗憾了。”
“学长说,很抱歉……只能陪我们走到这里了。”
少年的心,有多滚烫就有多温柔。
男生们握紧了拳头,女生垂着头小声啜泣着,凌恣意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黎北楼站在一旁,轻声道:“让孟之义好好休息,我们回赛场吧。”
重新回到赛场,已经是下午五点,比赛进入后半段,评委们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时不时有评委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不得不被请下去,私下沟通。
整个场馆,呈现出一种紧张又严肃的氛围。
本地的多家媒体也在场馆里蹲点采访,见到三中队伍回来了,好几个记者冲了过来,举着话筒想要采访。
面对突然到来的镜头,黎北楼条件反射捂住了脸,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有汗珠滑了下来,下意识拽住了走在她前面的凌恣意的胳膊。
凌恣意被拽了一个踉跄,回头看到黎北楼的异样,又看到几乎怼到人脸上的镜头,不禁让人联想起他在“盟主事件”的遭遇,于是灵机一动,将脸伸到镜头前,将镜头挡得严严实实。
“嗨,大家好,我是三中舞蹈社的台柱子……”
在凌恣意跟记者插科打诨的时候,黎北楼趁机低下头将口罩戴了起来。
戴上口罩的黎北楼瞬间恢复正常,再有媒体想来采访,也能对答如流,只是依旧不肯好好面对镜头,总是侧着身,或者微低着头,回答问题也尽量简短。
因为他惜字如金又不肯露脸,媒体渐渐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去围攻外型比较好的队员,蒋钦哉、秦素雪,都成了围堵的对象。
反倒凌恣意无人问津,被晾在了一边。
好歹以前也曾光芒万丈过,此时的平凡普通让她很难没有落差,就灰溜溜跟着黎北楼找了角落的座位坐下,假装专心看比赛,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人问津。
黎北楼撇了靠过来的凌恣意,轻声道谢:“谢谢你刚才为我解围。”
“为教练分忧,应该的,应该的。”凌恣意尽量想让气氛轻松点,因为身边的年轻男人此时散发出的气场,实在有些灰暗。比起现在的灰暗和忧郁,她更喜欢热烈的他。
黎北楼点点头,视线落在舞台上,主持人在跟现场观众互动,腾出时间给评委们消化讨论刚才上场队伍的表现。
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黎北楼的视线又移了回来,落在凌恣意身上,“你害怕过什么吗?”
害怕过什么?
凌恣意愣了一下,脑海里几乎立刻闪过钦哉在法庭上冷漠的眼神。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此生最害怕的不是失去名利地位,是失去钦哉。
“害怕过啊。是人都害怕过吧。”她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孙悟空还怕狗呢,更何况我们凡人。”
黎北楼苦笑了一下,“有段时间,我特别害怕自己。害怕那个想让自己消失的自己。”
有段时间……
是被网络霸凌的那段时间吗?
凌恣意看着他忧伤的侧脸,竟心疼到无以复加,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僵硬冰冷,微微潮湿,她将那只手紧紧握着,轻声说:“那我要感谢你,感谢那个没让自己消失的你。”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太合适,好像过于暧昧了,慌忙补了一句:“不光我,我们全队的人都很感谢。”
小手里的大手微微颤动,黎北楼愣了一下把手抽了回去,也不知为什么,脸上飞起了一团可疑的红晕,生硬地咳嗽了两声:“行了,你不适合煽情路线。”
“哦。”凌恣意也觉得有点尴尬,赶紧一脸乖巧地坐好,假装刚才抓人家手的那个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