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所有的队伍终于都跳完了,主办方请来的歌手,在表演助兴节目,也争取时间,让评委在一众队伍中,评选出两支能够进入省赛的队伍,发放邀请函。
在实力选手云集的今年,这着实不是个轻松的任务,凌恣意看着评委席上皱着眉头吵得不可开交的评委们,忍不住咂了砸舌,说:“据说评委都是义务的,也不知道这几位评委有没有后悔当初接下这个出力不讨好的活。”
黎北楼抬头看评委席,语气里充满敬畏:“这几位来头可都不小。你看那位布衣白胡子的老爷子,他是本市文化馆馆长,年轻的时候是非常著名的舞蹈演员,跳进过人民大会堂的,腿受了伤才退了下来。那位穿酒红长裙的女士,是歌舞剧的导演,前些年爆红的歌舞剧《觉醒》就是她一手编排的。其他几位也都是老艺术家,主办方能将这几位找来坐在一起,也是用了心的。”
凌恣意张大嘴巴,“哦。失敬失敬。”
黎北楼在观众席上扫了一圈,所有坐在台下的参赛者的表情都十分紧绷,辛苦了那么久,谁都不想一无所获地回家。
他轻叹了一声,“等着吧,结果就快出来了。”
果然,歌手刚刚谢幕,主持人就走上了台,带着亢奋的语气说:“我们的评委刚刚将今晚获胜的队伍名单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此刻也十分紧张,手都是颤抖的。不知道哪支队伍最终能够拿到邀请函。”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凌恣意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袖子,黎北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在安慰她,也似乎在安慰自己。
主持人卖着关子,用电影慢镜头般的动作打开手里的卡片,自己先张大嘴巴,然后惊喜地欢呼了一声,“有我喜欢的队伍。红枫叶高中……”
观众席上红枫叶的后援团爆发出山崩海啸般地欢呼声,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元明明带着队伍站起来冲大家挥了挥手,凌恣意看到她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身旁的黎北楼抬手给她鼓掌,她则浅笑着朝黎北楼点了点头,算是感谢。
这一来一往,让凌恣意心里的八卦欲瞬间暴起,忍不住碰了碰黎北楼的肩,挑眉笑道:“教练,你跟你师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秘密?说给我听听呗。”
但是没等黎北楼说话,主持人已经念出了另外一支队伍的名字,“二十九中……”
凌恣意瞬间呆住了,二十九中?三中落选了?
她脑袋嗡嗡响,下意识回头找钦哉,钦哉就坐在她斜后方,冷冷的脸紧绷着,一言不发。
凌恣意侧头看黎北楼,黎北楼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她颤声叫了一声:“教练…我们……”
“闭上嘴巴。”黎北楼生硬的声音响起,“往下听,我们不可能输在第一站。”
接着就如他说的那样,主持人看着卡片浮夸地表演着诧异,“咦?怎么还有一支队伍?不是说只有两张邀请函吗?请评委为我们现场观众解释一下。”
道骨仙风的老馆长站起来,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说:“我们几位评委通过激烈的讨论,最后选出三支队伍。红枫叶高中的表演完美无缺,拿到邀请函是毋庸置疑的。后两支队伍也实在很优秀,我们无法抉择,所以想临时加赛一场,赛完再做决定,这样才公平。”
主持人接话:“就请张馆长亲自说出两支要加赛的队伍的名字。”
“二十九中……”张馆长缓缓说。
凌恣意双手做祈祷状,放在额头上,闭上眼睛,紧张得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
“以及……三中!”
“啊……是我们,是我们!”凌恣意欢呼着跳了起来,又坐下来使劲抱了下黎北楼,高兴得忘乎所以。
三中的队员们和同学们也都站起来欢呼,钦哉的表情终于缓和了,黎北楼在一片沸腾中,轻轻笑了一下,像成竹在胸的主帅,波澜不惊,“早说过了,我们怎么可能第一站就输。”
欢呼过后,理智回归,大家又都进入了备战状态,因为此时张馆长开始宣布加赛的规则。
加赛虽然很少发生,但是早有先例,因此规则也都是现成的。
首先由几位评委选定一段音乐,每支队伍有二十分钟准备时间,临场发挥表演一段舞蹈。这段表演可以由每队的教练在队伍中选择不少于三名队员上场,考验的就是教练和队员的临场应变能力和默契。
黎北楼带着所有人来到后台,拿到评委选定的音乐,音乐已经由工作人员在电脑上准备好了,在休息室直接能够播放。
是一段鼓点非常密的重金属打击乐,乍一听是爵士加嘻哈的曲风,但是鼓用得却是中国的羯鼓,不是西洋乐中常用的架子鼓,非常怪异且特别又十分有力量的一段音乐。
凌恣意听得一脑门懵,完全没有头绪,黎北楼却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画面,神情严肃说:“这段音乐乍听之下,应该配街舞,但据我对二十九中的了解,他们一定会跳舞街,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跳民族舞。”
大家不明所以,这个曲子充满重金属的喧闹,民族舞怎么都不可能相配。
黎北楼继续解释,“有一种舞蹈跟曲子的鼓点有种奇妙的契合,就是胡旋舞。胡旋舞我们之前排过一次,后来学校演出没用上。秦素雪、张彤、路宁还记得舞步吗?”
三个女生因为紧张和兴奋,脸颊通红。
黎北楼赞许地点点头,将视线移到钦哉脸上,“钦哉,孟之义不在,由你补上,今晚你就是唐明皇。”
时间太短,只能由功底较好的上场,凌恣意和其他队员只能呆在观众席当啦啦队。
两边的教练抽签决定上场先后顺序,黎北楼抽到了“后”字,由二十九中先跳。
二十九中选了五名队员上场,跳得果然是街舞,重金属的曲调,配合着舞台的灯光,十分炫酷,完全看不出二十分钟内现排出来的舞蹈。
看完他们的表演,凌恣意忍不住为钦哉捏了一把汗。
刚才在后台,为了给钦哉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排练,黎北楼将其他队员赶出了休息室,关上门,紧急排了十分钟,然而在舞台上跳出来是什么效果,谁都不知道。
音乐重新响起,开头的舒缓处,秦素雪等三名女生妖娆舞动,妩媚动人,让人想起敦煌的壁画中的飞天,虽然没有霓裳、广带,但依旧轻盈如风,重金属滑进,没什么存在感的钦哉的舞步突然变了,肢体热烈而多变,素素雪踩着鼓点极速旋转,长裙旋转如一片绚丽彩虹,虽是胡旋,又加了些许变化,更现代、更炫目。
若说她此时是盛开的花朵中的花蕊,那么钦哉便是花瓣,花蕊夺目,花瓣绚烂,并不是大开大合的表演,却意外地让人移不开视线。
“短短的时间怎么能想出来这样的舞步。”凌恣意惊讶地喃喃问黎北楼。
“并不难,都是经常练习的舞步,我只是将它们剪碎了再黏起来。钦哉和秦素雪领悟力很好,其他几个不太行,不过好在不影响大局。”黎北楼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直到音乐停止,才松了一口气。
“邀请函是我们的了。”他冲着凌恣意笑了笑,那笑里满是自负,却又莫名地光芒万丈。
果然,评委经过讨论,觉得三中改编的胡旋舞十分有新意,决定将第二张邀请函给三中的队伍。
自此所有的心才算放下。
由两名教练作为代表,来到台上,张老爷子亲手将红枫叶高中和连城三中写进烫金的邀请函里,然后递给黎北楼和元明明。
“后生可畏。”张老爷子一脸欣慰地盛赞,“今年也到了连城露脸的时候了。”
黎北楼和元明明接过邀请函,向张老爷子道谢,张老爷子看着两个人许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俩是不是紫琅的徒弟?”
许久没听人提过恩师的名字,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才慢慢点了点头。
“老先生认得我师傅?”元明明问。
“一代舞坛传奇紫琅谁不认得?当年我们可都叫她紫琅仙子。”张老先生说,“记得上次聚会上,她还高兴地说她最心爱的两个徒弟要结婚了,我还看过照片,好像是你俩?”
“老先生认错了,不是我们两个。”黎北楼别开头,俊美的脸被口罩遮着,看不出表情,只能从一双眼睛里看出些许细碎的冷光来。
“是啊,不是我们两个。”元明明的脸色更是难看,强挤出一抹笑,“我们两个没那个缘分。”
“哦,那是我记错了。”老先生喃喃着,“抱歉抱歉。”
这个小插曲台下观众并不知晓,只是拿着所有队伍梦寐已久的邀请函的两人走下台时,也没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