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楼带头讲自己的故事,其他人也开始跃跃欲试,景奇第一个举手,讲了自己小学时候的事。
“小学的时候我特别矮,比周围人都矮,远没有现在高大威猛,那个时候我就特别自卑,每天上学都畏畏缩缩的,所以就成了班上被欺负的对象。我记得那个时候,班上有几个男生,特别高,特别壮,每天放学就将我堵在小路上……用他们的话来说,我这个身高,最适合当球踢。五年级的下半学期,冬天里下着雨,我被踢进了泥坑里,浑身都湿透了,又冷又疼又羞耻,特别丧气,特别厌世,就爬上旁边的河沿,想跳下去,让欺负我的人后悔。”
他说到这里,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几乎看不出阴霾,迎着大家诧异又心疼的目光,笑道:“干嘛这样看我?谁还没有点黑历史?关健时刻,有人将我拽了下来,是个穿着武馆棉服的大叔,大叔将棉衣脱了给我披上,一声不吭走到我那几个同学面前,从旁边捞起三块砖,真的是三块盖房子用的砖哦,然后怒喝一声,将砖劈了。那几个同学都吓呆了,一动不敢动,大叔也不说话,拉着包成粽子的我就走了。那个大叔后来成了我的武术教练,我的功夫都是他教我的,虽然每天被骂花拳绣腿,打拳像跳舞,但是师傅很凶,再没人敢欺负我了。我师傅是不是很帅?他就是我的钢铁侠,我觉得我超幸运的。”
其实听到“徒手劈板砖”那里,大家的眼睛就已经亮了,听到最后更是羡慕不已,是问谁不想要一个钢铁侠?
景奇说完,气氛更加热烈了,纷纷举手要讲故事,黎北楼不得不开始维持秩序,让大家一个一个来。
秦素雪说,生日的时候,独自在外徘徊,碰到一只流浪狗,跟狗一起过了生日。
周锵讲了自己亲妈追星,为了吸引偶像注意力,让幼小的他跑去抱腿叫“爸爸”,被保安赶出去的事。
最奇葩的事,有个高一的女生,说她暑假去瑞士旅行,免税店里,亲爸亲妈将另外一个跟她穿着同样衣服的亚洲女孩领走了,将她落在了店里。亲爸亲妈不但差点丢了孩子,差点因为拐卖儿童而被起诉。
凌恣意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人间事真是无奈又可爱,而且这群孩子讲述的故事里,大多数都跟父母有关,可见,父母在孩子们心里的重要性。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她就越是不安,不知道钦哉会说出什么来。
轮到了钦哉,钦哉说:“我有一个痛恨的人,或者说,我以为我痛恨她。但最近有人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改变了想法。”
凌恣意瞬间坐直了身子,面色发灰,钦哉痛恨的人,是她吗?或者说,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钦哉继续说:“那个人跟我说:所有的痛恨都源自于爱和期待,若不爱她,没有期待过她的回应,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恨?她说,就拿父母举例,爱父母就要求父母眼里只有我们,这是不公平的,父母在是父母之前,首先是她自己。我虽然现在还无法完全的释怀,但是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钦哉这么说着,看了凌恣意一眼,扬了扬春,凌恣意忙低下头,心里却是一阵的错愕,刚才钦哉对她笑了?可这话又不是她说的……
难道……她心头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难道是秦洱偷偷联系钦哉了?
不可能,不可能,秦洱那个胆小鬼,在学校的时候都不敢跟钦哉多说话,这种时候怎么敢私下里联系他?
凌恣意脑子里被凌乱的思绪塞满了,最终所有人都说完了,她都没有注意到,黎北楼望向她,叫了一声:“秦洱……只剩下你了。”
她兀自胡思乱想,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意识到黎北楼在叫自己,还是旁边的同学推了她一把,她才猛然间惊醒,“啊”了一声,支支吾吾:“我……我一时想不起来……”
黎北楼遥遥看向她,她眸光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惊慌,他皱了下眉毛,不无私心地替她解围:“想不起来就算了,时间也来不及了,我将曲子发到群里,大家结合今晚听到的故事回家之后多听几遍曲子,明天再开始正式排练。好了,解散。”
大家应着声,开始收拾东西,却不肯走,将黎北楼团团围住。一群大孩子,遇见了名人,到底是控制不住好奇,问东问西。
“教练,你见过苏艺冰,她本人好不好看?”
“听说教练给sy组合编过舞,sy的s,正不正?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么傲慢?”
“教练教练,网上说,我女神柳倩倩跟你交往过,是不是真的?”
……
凌恣意却被这些热闹和八卦全无兴趣,几乎被遗忘的龙龙,和钦哉的话,让她心烦意乱,心绪难平,她搞不清楚是下落不明的龙龙更让她难过,还是被钦哉痛恨更难过。心里乱糟糟的,也无心听八卦,就一个人提着书包,闷闷地离开了练功房。
一个人走在校园里的石子路上,天已经全黑了,路灯昏黄,冷风吹过来,就像在她冰冷的身上,泼了盆凉水。
她走了两步就没了力气,索性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发呆,这个时候就听身后有人在叫:“秦洱,你等等。秦洱……”
她毫无知觉,直到叫她的人,靠近了,拍了下她的肩,“秦洱,怎么了?”
凌恣意猛地抬头,看到钦哉担忧的脸,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你……你叫我有事?”
钦哉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她一遍,末了才支支吾吾说:“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
“给我发消息?”凌恣意有些诧异,但紧接着就明白了过来,果然是秦洱按耐不住私下里联系了钦哉。
虽然不明白秦洱这个胆小鬼怎么突然之间大胆起来了,但是为了交换身份的事不暴露,也只能帮她遮掩。
“啊……睡着了……就忘记回了。”她装作很困的样子,“可能天冷了,最近总是很困,睡不醒。”说着,演戏演全套,还故意打了哈欠。
钦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气……我为什么生气?”不知道聊天内容,又无比想跟钦哉多说几句话的凌恣意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我说你以前的样子也很好,是真心的。”他认真地说,“可能听着挺假的吧。但是一个人的好坏不是看外表衡量的,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凌恣意心都要化了,她真得很想揉揉钦哉的头,夸奖一句:“好孩子。”可是不行,只能忍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凌恣意笑,“可能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有点不敢相信。”后面那句,她是替秦洱说的。
“慢慢学着相信别人吧。”钦哉说着挠了挠头,“这世界这么大,总有欣赏你的人。”说着又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没经过你同意,就当众把你的话说给大家听了,你也别生气。还有,谢谢你,你的提议,我会好好想想。”
说着看了眼手腕上的运动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蒋校长,明天见。”说完就朝行政楼跑去了。
凌恣意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又慢慢想起他在练功房里说的话。
所有的痛恨都源自于爱和期待,若不爱她,没有期待过她的回应,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恨?
钦哉原来是期待过她的回应的,然后在天长日久的等待中,慢慢变成了失望。
想到这里,她眼前突然又浮现了出华丽的西餐厅,小小的人儿坐在儿童餐椅上,看着自己的期待慢慢、慢慢远去……
才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如针扎一般,尖锐地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