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恣意回到秦洱的小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秦洱打电话,问她跟蒋钦哉为什么私下里跟蒋钦哉联系。
秦洱似乎在外面运动,电话那头满是“呼哧呼哧”地喘气声,她喘了一会才满是歉意地说:“我最近开始复建了,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我……我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就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我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就没敢跟你说,对不起……”
秦洱的情况,柳柳每天都会向她汇报,当得知秦洱恢复得很好的时候,她也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在房间里跟秦小妹一起傻笑了许久,为了庆祝,还偷喝了秦列国的啤酒,幸好赵眉替她遮掩,才没有被抓住。
她一个外人都为这种奇迹感到开心,更何况是奇迹本人呢?重活一回,谁不想给自己暗恋的男神多说几句话?
她叹了口气,声音轻下来,“不用道歉,就……就把你们聊天记录发给我就行,不然下回他找我聊天,我都对不上号。”刚才就差点露馅了,幸好,钦哉不是景奇那样的话痨。
“嗯。”秦洱轻声应着,又支支吾吾抗议,“可是……可是很奇怪,你毕竟是蒋钦哉的……妈妈……”
可不是吗?是问,哪位少女希望自己跟喜欢的男生的聊天记录被他的妈妈看到?不光是她,凌恣意本人也很别扭好不好?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不暴露“交换身份”的秘密,就只能牺牲“隐私权”。
“你就把我当做你自己。”凌恣意安慰她,“毕竟我现在确实要扮演你。”
“我偶尔真得这么想。”秦洱的声音略微亮了亮,“所以每天都十分有力气,医生和柳柳姐都夸我很努力,是个好孩子。凌姐,我会回去的,在毕业之前,我一定会回去的,我要用自己的样子去见蒋钦哉,我要去高考,我要上大学,我要去实现梦想。”
这段时间以来,秦洱的思想虽然在慢慢转变,不再那么消极了,但是这是她第一次亲口说要回来,这说明她是真的在康复了,不止是是身体上,心理上更是。
“好。”凌恣意点了点头,“我等着那一天。到时候我送你和钦哉一起去高考。”
两人说定了,一直等在一旁的秦小妹就迫不及待接过手机,两姐妹在被窝里足足聊了半个小时才恋恋不舍挂掉电话。
“真想去见见我姐。”秦小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好期待。”
凌恣意半趴在床上,听着秦小妹呓语般地喃喃,笑起来,正想去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那天很快就能到来,就感觉一阵疼痛从后背窜出来,流遍全身,她触电一般,瞬间在床上蜷缩起身子。
痛疼来得快,去得也十分快,只有那么一瞬间,又突然消失了。
她趴在床上,像突然被拎出水面,又突然被丢回水里的鱼,心里虽惊魂未定,但又懵懂不知这惊魂来自何方,全身都充斥着迷茫。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她捂着跳动得异常快的心脏,安慰自己,睡一觉就好了。于是躺平,真得慢慢进入了梦乡。
新的训练日,凌恣意依旧是早到了,黎北楼也依旧比她还要早,他裹了一件黑色的长外套,戴着耳机在听歌,从背影看就像个潇洒无忧的少年,似乎是跟钦哉一样的年纪,那些阴暗和磨难,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走进练功房,放下包,开始日常清扫。
刚拿起吸尘器,耳上一沉,音乐上随之钻入耳内,她一惊抬头,黎北楼正站在她身后,微笑看着她,而刚才还在他耳上的黑色耳机,此时正戴在她的耳朵上。
耳机里传来的是昨天听过的《乐土》,扬琴声叮咚入耳,一声声都仿佛敲击在她心上。
黎北楼如少年般俊美的面孔带着笑,跳了跳眉,问她,“一时想不起来?我看你是根本不想说,怎么?有心事?”
凌恣意愣了一下,才会意过来,他是在说昨天听完音乐后的“课堂作业”,明明当众替她遮掩过去了,现在又为何要来追问?
凌恣意摘下耳机,塞还给他,又低头拿起吸尘机,刚打开,就被关上抢走了。
黎北楼将吸尘器放回杂物柜中,指一指窗明几净的练功房,“我都清理好了,省下的时间,用来听你的故事。”
凌恣意四处看了看,果然是干净的很,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想说啊,或者说不能说,而她又不想再继续撒谎了,还不如继续沉默。
“我真的想不起来,没什么好说的。”凌恣意躲避着他的视线。
可是黎北楼似乎不想饶过她,她的视线躲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我一直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的身体和灵魂根本不相配,说,你是不是哪里来的妖怪,夺舍了秦洱的身体?”
这当然是明显的胡说八道,可也足以让凌恣意心头一惊,她的身体和灵魂确实不相配,虽然不是夺舍,但也是异端,是秘密。
看来沉默只能招来他的胡思乱想,也不是个好办法。
凌恣意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其实我确实有心事。”
黎北楼双手抱胸,满脸“愿闻其详”的耐心。
凌恣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昨天教练不是说了自己的梦吗?我就想起来我小时候的一个……邻居,也是一个小男孩,我们经常一起玩,后来他妈妈去世,他就被送去了孤儿院。我突然想起了他……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点难过。”
黎北楼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个男孩也是你的初恋?”
“怎么可能?”凌恣意瞪他,“龙龙那么小,说他是我弟弟还差不多。”
“龙龙?”黎北楼表情诧异,皱了皱眉,“比你还小的话,现在应该是十五、十六?”
龙龙当然有过十五、十六,好多年前……若他平安活着的话。
凌恣意点头,“一个无亲无故地小孩子,孤零零呆在孤儿院里,肯定很难熬,一想到他,我就很难过……”
“至少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为他的遭遇感到难过。”黎北楼的笑容变得模糊,变得苦涩,“他要是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
“有什么用呢?”这下子凌恣意是真得难过了,“他害怕的时候,我不能哄他;他饿的时候,我不能给他东西吃;他冷的时候我也不能给他盖被子。只是难过,有什么用呢?”她再次陷入了深深地绝望和恐慌中,一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凌恣意,眼神凌厉而执拗,“人啊,还是要有钱有能力,不然就只能在一边没用地难过。”
“我开始有点羡慕你的那个龙龙了。”黎北楼看着她凌厉的眼神,目光炽热起来,“如果当时的她,哪怕有一瞬间,这样为我难过过,我的一生就是甜的。”